第一百章 青蔥兄弟
但凡是個大宅子，總會有那麽一兩個狗洞，綰心閣如此，曹府，自然也是這樣。
不過相較之下曹府的狗洞比起綰心閣裏的狗洞，倒是可愛了許多，因為曹府的狗洞在客房的後麵。當然，綰心閣似乎也沒有客房。
我推開擋路的那塊大石頭，狼狽的爬了起來。周圍是靜悄悄的，天空是黑乎乎的，打掉頭上沾著的幾根雜草，撿起地上的包袱，我轉身就走！
倒不是害怕什麽，實在是不敢停留，若是停下來，我怕我再也沒有離開的勇氣。
當初跟龍冼進許郡的時候坐的是馬車，也不覺得曹府離城門那邊竟是這麽遠，可這次出城一個人走，卻足足用了我兩個多時辰。
巷道縱橫，加上我本身方向感不強，老是走進死胡同，導致我雖然一直朝著城門的方向進發，卻依舊走錯路，白白浪費了不少時間。
天亮之前城門未開，是無法出入許郡的。開始我還想著在城門附近找個客棧什麽的住一晚，可等我遠遠瞅見城門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而城門也已經是敞著的了。
門口，立了幾個守門的，人來人往，已經有很多人進出城門，我長長籲了一口氣，悶著腦袋走了過去。
誰知剛一靠近城門，那幾個原本散漫的守衛突然就大變樣，腰直了，人也精神了，我被嚇了一跳，愣在了檔口。
“好好好！這才像那麽回事麽！”一個人由遠而近，慢慢踱了過來，圓圓臉，二十幾歲的模樣，穿著一身軍裝，頭盔這次沒有提在手裏，反而正正經經的戴在腦袋上。
“於哥！”守門的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跟來人打招呼。
沒錯！來人正是於禁的弟弟於止。
“看著還行，你們倒是沒辜負小爺我這段時間對你們的栽培！”於止哈哈一笑道。
幾個人賠笑，但明顯笑的不是那麽由衷。原來不是出了事，我放下心來，繼續朝前走。
“於哥，你得待在這多久啊？禁哥先前不是說教育教育你，讓你長點記性就好麽？”
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一個守衛道，他口無遮攔，這揭短的話說的倒是利索。
“額……你們這是在攆我？”於止問。
守衛這才察覺自己的失言，“怎麽會呢？兄弟們這不是怕你哪天突然就走了……”
“我說嘛？我這麽廢寢忘食的訓練你們這幫臭小子，你們也不能這麽不講情義！”於止道，突然就傷感起來，“先前老想著離開這裏，一個看大門的苦活計，就是當個頭頭，也少了威風，可自打我大哥跟著老爺去了青州，我這渾身上下都不怎麽舒服，這麽久了都不見他回來，待在家裏沒人訓也覺得少了些什麽，反而待在這裏心裏實在些……”
成功的出了許郡，於禁那大嗓門的聲音也漸漸的消失不見，隻是心裏卻被他那番話攪得傷感的不得了。滿大街人來人往，可隻有我一個人沒有目的，沒有過去，大家都是朝著溫暖的地方前進，可我卻必須背離這個方向，那我究竟該去哪裏？
太陽漸漸升起，漫步目的地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無意間抬頭的時候卻發現一處高台，一個顯得很是熟悉的高台。
“好好看看吧！今後漫長的一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機會能看到這樣的景色！”這是龍冼曾經跟我說的話。
他的嘴巴還真是一點也不靠譜。就如此刻，我又一個人回到了這裏，隻是當我再次站在這高台上仰頭看著朝陽的時候，心中的震撼卻不亞於當初。
找了塊石頭，在高台上坐了半天，緩足了勁我才站了起來。
“不如咱們娘倆浪跡天涯去外麵見見世麵吧！”我拍了拍肚子，“好歹如今咱們是兩個人了！”
孩子還不到兩個月，自然無法回答，不過不回答就權當同意了。
“小二！來兩個葷菜，再替我來壺茶！隻一個要求：快！”我跨步走進一家客棧，還沒看見人，就先吆喝起來。這也不能怪我，走了這麽久還真是又累又餓，我有些後悔，當初怎麽就沒順道牽匹馬跟著我一起跑路？可這也就是想想，試問天下間哪匹馬會跟我一起鑽狗洞？
“好嘞！”小二麻溜的走了過來，拿著抹布替我擦桌子，又很快放了一壺茶。
不是吃飯的時間，店裏很冷清，沒幾個人，加上我也就兩桌，三個人。
所以，菜上的很快，快的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也就剛剛灌下幾杯水的功夫就來了。若不是這冒著熱騰騰香氣的水晶蹄髈怎麽看都不像是缺了一塊的樣子，我還真懷疑他們用別人的剩菜替我拚了一盤。
先前是采薇照顧著我，後來錦心就更是周到，我何時餓到這樣的地步？隻覺得眼前油滋滋的水晶蹄髈勝過以前吃過的任何山珍野味。為了方便起見，離開高台的時候我換了男裝。此刻無需注意形象倒也當真方便，我快速的抄起筷子，直奔蹄髈而去……
可就在我的筷子要碰上蹄髈的那一刻，一把扇子橫了過來，直攔住了我快速奔向蹄髈的筷子。
“公子，且慢！”那人道，語氣像三月春雨一般溫潤，可我哪有心思注意他？一雙眼睛隻牢牢地鎖定在蹄髈上。心裏私腹這人定是有毛病，也不看看都什麽時節了？竟還拿著把扇子？
“我們那一桌等這道菜等了很久了！”那人道。
很久了？有多久？三年還是五載？再說了你等久了跟我什麽關係？我無視他，繼續盯著蹄髈，想著趁他不備，或許可以直接上手……
“恐怕是小二送錯了地方，把我們的菜送來了公子這邊！”他用扇子擋著我，卻直接端起盤子，“我弟弟性子急，耐心不好，既然公子對我說的話也沒有任何異議，那這蹄髈我就先端走了！”
嗯？什麽？端走了？你端走了我吃什麽？
我猛地抬頭，對上來人，“首先這蹄髈上也沒寫你的名字，我也點了菜，憑什麽你就堅信這道是你的而不是我的？其次，你也沒去廚房，來來去去的一直是小二，他自然清楚哪道菜是哪個桌子的，又沒有人規定來得晚上菜一定遲！”
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不想讓他端走這盤菜，雖然沒什麽道理，可我依然說的擲地有聲，振振有詞。
來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露出兩個梨渦。他長得很精致，就如同他的聲音，柳葉眉，挺鼻梁，本該不搭的狹長的丹鳳眼，安在他的臉上卻是分外和諧。隻是他穿了一身青綠的衣袍，感覺怪怪的，活像……活像一根清脆的嫩蔥！
“原來是個姑娘，還是個美得不似凡人的姑娘！”他仔細打量了我，湊近我的臉，壓低了嗓子跟我說，“難怪小二失了魂，別說他，但凡是個人心肝都得顫兩顫！”
該死！難不成剛出門就遇到了壞人？我心裏掂量著考慮要不要提前跑路。
“怎麽？不信？”他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不信自己看！”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小二紅著一張臉，迅速底下腦袋，他像是被人贓俱獲的賊一樣，不安的攪著擦桌子的抹布……
額……看來這張臉還真是失敗，不過郭嘉送給我玩的那張人皮麵具我也帶了出來……
“咕嚕咕嚕嚕……”
兩個人四隻眼睛同時看向我，小二一愣隨即衝了出去，而站在我身邊這位則分外不給麵子的爆笑出聲，絕對的“樹枝亂顫”！
“耽擱了小……公子吃飯，讓公子挨餓，還真是罪過了！”他放下盤子，雙手抱著扇子對我一躬身，“在下喻天壽，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話說完他轉身朝著自己的那桌子走了過去，多一個字都沒有。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我們費口舌爭了半天，沒想到，就這樣……完了？
可事實上就是這麽完了，等到小二氣喘籲籲端著另一盤水晶蹄髈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還維持著他離開時的那種狀態。
塞一塊肉進嘴巴，我朝著喻天壽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剛好也看了過來，端著酒杯朝我敬了一下。
好吧！我承認先前自己太過於小人之心了，人家好歹把東西讓給我了，我還那麽懷疑人家，實在是不應該。我端起茶杯，滿上一杯茶水，想著至少道聲謝，便朝他們走了過去。
這兄弟倆還當真是有夠奇怪的，一模一樣的打扮，一模一樣的裝束。先前覺得喻天壽拿著把扇子穿得像青蔥一樣很奇怪，如今看著他弟弟也拿了同樣一把扇子，穿同樣顏色款式的綠袍子，就不那麽怪了。
隻是那弟弟一直悶著腦袋喝酒，我看不見他的臉，隻是想著若是連長相也一模一樣，那就好玩了。
“喻大哥，剛才多有得罪，我以茶代酒，跟您賠罪了！”我端起茶杯一口飲盡。
“好說好說，剛才我也孟浪了！得罪了……”喻天壽卡在了這檔口，他還不知道我的姓。
“王玥！”我道。
“王小……王公子，失敬！”喻天壽端起酒杯，仰頭也飲幹了酒水。
“王……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