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忘於江湖
和她從前認識的謝安然一樣,任何時候都能表現他的紳士風度,或許這與他的留學背景有關。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內疚,她辜負了一個愛她的男人,原來薄幸不僅僅是對男人而言。愛情就是這麽莫名其妙,一顆心絲毫不由自己左右。
“安然,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蘇大哥。”
趙匡胤真摯地望著他:“雖然,你對我已無愛情,但是我仍將你當成朋友。作為朋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不要走出這片樹林。”
“可是蘇大哥的處境更加危險。”
趙匡胤歎息:“我知道攔不住你,但是嫋嫋,你給我記住,你的命是我救的,請你好好珍惜。”
林嫋嫋內心一震,2016年,他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她的生命,以命換命,這麽深沉的愛,不想有朝一日也會消失。——她確信,她是愛過謝安然的,並且深愛。但是愛得深沉,也就愛得荒蕪,這或許就是愛的宿命,相濡以沫,最終相忘江湖。
在林嫋嫋轉身離開的那一刹那,趙匡胤的內心驀地一揪,就如針紮一般,疼,從未這麽的疼。但他愛她,就不願違背她的意願,一個人倘若變心,不管做什麽都無濟於事了。他忽然記起他在國外學過的愛情理論,愛情不過是一場化學反應,她的化學元素已經反應幹淨,而他的化學元素還剩很多,是以他會不舍,他會心疼。他仰起頭,不讓自己的眼淚劃破麵龐,劃破他的驕傲。
趙京娘看著林嫋嫋離去,莫名其妙,走向趙匡胤:“義兄,你和林姑娘到底怎麽了?”
趙匡胤背過身去,不讓趙京娘看出他的傷心,沉聲說:“義妹,你去暗中保護林姑娘。”
……
林嫋嫋走了很久,回到茶葉作坊的附近,已是夜幕降臨。杜橫聲已經撤退,地上的屍體都收拾幹淨了,蘇幕遮等人生死未卜,也不知去了何處。
林嫋嫋正在不安之際,忽聽身後一個聲音:“他被杜橫聲帶走了!”
林嫋嫋回頭,見是顧夕顏,急道:“夕顏姐姐,咱們快去救他。”
“我不能去見他,你去找渾蛋弟弟吧!”
“蘇渾脫?”林嫋嫋記起,渾蛋弟弟是顧夕顏對蘇渾脫的專用稱呼。
“他們就在南麵的葛家村。”
……
葛家村,某家農戶。
酒祖和溫庭芳喝下熱水,調息一番,已經恢複內功。但是流珠受傷過重,昏迷不醒。蘇渾脫給了農戶幾兩銀子,去請一個郎中。
溫庭芳:“此番死裏逃生,真是萬幸。”
酒祖:“可惜蘇大公子被抓了。”
蘇渾脫拱手:“還請兩位前輩做主,營救哥哥。”
溫庭芳:“賢侄不必多禮,營救蘇大公子,我們義不容辭。隻是長安城戒備森嚴,蘇大公子此刻估計已被杜橫聲關押起來,咱們須得想個法子。”
蘇渾脫坐立不安,舒玲瓏柔聲安慰:“你別擔心,要不明日我進城給你探探消息。”
蘇渾脫忙道:“不行,太危險了!”
酒祖和溫庭芳相互對望一眼,均想這位舒姑娘到底和蘇渾脫什麽關係,看到兩人神情之間,似乎交情匪淺,已經超出普通的友誼。解憂門素來奉行一夫一妻製度,蘇渾脫和琬兒已有婚約在身,若再和這位舒姑娘不清不楚,到時倒真不好處理。
卻聽門外敲了敲門,蘇渾脫以為農戶去請的郎中回來,開門見是林嫋嫋,大喜:“嫂子,你沒死呢!”
林嫋嫋白他一眼:“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林嫋嫋見過酒祖和溫庭芳,又親熱地拉住舒玲瓏的手:“舒姑娘,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
舒玲瓏有些不好意思:“才沒有呢,林姑娘才漂亮呢!”
蘇渾脫翻了翻白眼:“我說兩位,你們這樣相互欺騙對方,有意思嗎?”
舒玲瓏朝他呲牙:“我們這是天生麗質,惺惺相惜。”
“我隻聽過英雄惺惺相惜,你們女兒家家的湊什麽熱鬧?”
“美女就不能惺惺相惜了嗎?誰規定的!”
酒祖對這些年輕的一輩,真是感到無語,火燒眉毛的時候,還有心情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咳了兩下,說道:“林姑娘來得正好,多一個人多一分力,咱們慢慢商榷一個最佳決策,如何營救蘇大公子。”
林嫋嫋望向蘇渾脫:“蘇大哥現在怎麽樣了?”
蘇渾脫搖了搖頭:“他沒有跟我們突圍,被杜橫聲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
“咱們快去救他呀!”
“嫂子,你別著急,現在咱們就連長安城都進不去,須得好好謀劃一下。”
溫庭芳歎道:“要是百相郎君在此就好了,我們易容之後,就能輕而易舉地混入城內。”
林嫋嫋:“咱們不會易容,但是可以喬裝。”
蘇渾脫:“喬裝?”
林嫋嫋:“是呀,換了衣裳,咱們男人扮成女人,女人扮成男人,城門士兵檢查再嚴格,也未必能夠瞧出來。”
酒祖和溫庭芳均覺不可思議,酒祖笑道:“可是,我和父親都留著胡子,這可怎麽辦?”
林嫋嫋:“把胡子剃掉不就行了嗎?”
溫庭芳嗬斥:“胡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可以把胡子剃了呢!”
林嫋嫋心想,古代人觀念保守,要給他們做剃胡子的思想工作,隻怕不大容易。
酒祖從來愛惜自己的一襲美髯,要把它剃了,說什麽也不舍得,笑道:“林姑娘,你這頭黃頭發太顯眼了,就是扮成男裝,也很難躲過城門士兵的檢查,不如咱們另想辦法吧!”
舒玲瓏想了一下:“不如,明日就由我和小淫賊前去城裏探探消息,我扮成男人,小淫賊扮成女人。”
酒祖和溫庭芳又對小淫賊這個稱呼起了疑心,莫非蘇渾脫還淫過這位舒姑娘,否則一個姑娘家怎麽口口聲聲叫人小淫賊?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有不對,一個姑娘家被人淫過,為了名節,勢必不敢讓人知道。照現在的情形看,她和蘇渾脫的關係,儼然就是打情罵俏的小夫妻了。
解憂門雖然規定每個弟子隻能娶妻,不能納妾,但是蘇渾脫不是解憂門的人,琬兒嫁了過去,也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切都以夫家為重,蘇渾脫就是想要納妾,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的問題是,琬兒雖與蘇渾脫有過婚約,但也是老黃曆的事了,蘇渾脫若真對舒姑娘有意,琬兒正妻的位置可能受到威脅。
酒祖和溫庭芳憂心忡忡。
蘇渾脫驚訝地望著舒玲瓏:“你想讓我扮成女人?”
舒玲瓏點了點頭:“有何不可呢!”
蘇渾脫自尊大受打擊:“欸,有沒有搞錯,我堂堂大唐第一美男子,你要我男扮女裝,你叫我情何以堪?”
林嫋嫋擰住蘇渾脫的耳朵:“你扮也得扮,不扮也得扮!”
不由分說,和舒玲瓏一起將他推進內堂,找了農戶的女眷,要了一些廉價的胭脂水粉和衣裳,就給蘇渾脫拾掇起來。
……
蘇幕遮被關在京兆府的大牢裏麵,他坐在輪椅之上,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生死。
杜橫聲屏退左右和獄卒,走了過來,笑道:“蘇大公子果然好氣度,你當真一點不怕死嗎?”
蘇幕遮微微一笑:“怕死,但我確信你不會讓我死。”
“噢,你這麽有自信?”
“杜師兄,我信的是你。”
杜橫聲微微一笑:“你既叫我一聲師兄,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殺你了。”
“多謝。”
“但我如果就這麽放了你,隻怕也沒辦法向朝廷交代。”
“我又不是大周的朝廷欽犯,你又何須向你們的朝廷交代?”
“你雖不是朝廷欽犯,但你終究是大唐重要的人物,如今你我兩國關係緊張,我豈能這麽隨隨便便放了你?”
“杜師兄此言差矣,小弟已非昔日的大理寺卿,現在不過是大唐的平頭百姓。”
杜橫聲笑道:“蘇幕遮,你好一張巧嘴,就憑你有一個江南武林盟主的爹,還有一個大唐長公主的娘,你就逃不過這一劫!再說,你和朝廷欽犯關係密切,這個連帶之罪,你也逃不過。”
“杜師兄,你是不殺我,也不放我,是嗎?”
“殺你對不起恩師,放你對不起朝廷,我隻能關著你。”
蘇幕遮微微一笑:“杜師兄一番好意,小弟焉能不知?隻是我的朋友還在時不利手上,我必須出去。”他已猜出,杜橫聲對他不殺不放,就是不想他與時不利再度交鋒。
“時不利為人陰險狡詐,你不是他的對手,何必枉顧送了自己的性命?”
“杜師兄,你記得恩師書房的匾額嗎?”
杜橫聲歎息:“記得,匾額上書:義不容辭!”
“不錯,我也正是為了這四個字。”
杜橫聲笑道:“其實在林府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誰了。說實話,我一直也對你很不服氣,為什麽恩師對你如此器重。但是今日,我服了,不是因為你的聰明才智,而是因為那四個字:義不容辭。雖千萬人,吾往矣,快哉!”掏出一塊令牌,丟了給他,“帶著我的令牌出城,我會將現場做成你越獄的假象,再命士兵全城搜捕你,所以你的行動一定要快!”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