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恩緣天注定
皇甫景帶著我運起輕功,幾個起伏,落地之時,我們已經離我被關押的地方有十裏之遙。我抬頭看了看這陌生的院落,見眼前這人熟練的打開門,心想先是妓院,後是客棧,如今又添置了這一處房產,真真是所謂的狡兔三窟嗎?搖搖頭,還是不作他想,眼前這人才是我應該重點關注的。
進了屋,把門關上,回頭便迎上皇甫景能夠洞悉一切的冰眸,我不動聲色的與他對視,彼此都不開口,空氣中隱約有氣流湧動。終於皇甫景收回了視線,拿起桌子上放的茶壺,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兩口:“你說你在王府時一直受王管家的脅迫?”
“是,但顰兒實在是不想助紂為虐,不瞞王爺,王管家曾塞給我兩次毒藥,一次是慢性毒藥,一次則是那所謂的春藥。”
“那你就把這些毒藥全扔了?”他挑眉,顯然極為有興致的。
我忽然想起那次難得的惡作劇,臉紅了起來。
“顰兒——”
“嗯?”
“顰兒把那瓶鳩毒倒在雞腿上,喂給香芫夫人那隻喜愛的叫香香的狗兒吃了。”然後在幾日後看著香芫夫人因為她的狗生病的原因,對著滿屋的人大發雷霆,躲在一旁偷笑。
誰知皇甫景聞言居然大笑起來,那是真正發自心底的笑,我從來未曾看到過他如此高興的時刻,實是不忍打擾他。等他笑完,又低頭喝了一口茶,那嘴角仍帶著笑意:“然後你自知闖了禍,怕王總管事情敗露之後會來殺你,就提前逃跑了?”
“??????”
他見我不說話,突然想起了什麽,眉頭皺了起來,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向我射過來:“雖說你是無意摻和進來的,但我來江南的目的,你也應該略知一二吧。”
何止是略知一二,我心想,要是你現在知道我不僅識破你的計劃,還給你的計劃裏增加了諸多變數,不知你現在是否還能跟我在這裏心平氣和地說話呢。不過想歸想,這實話是斷斷說不得的。
我斂下心神,偷眼打量他臉上的表情:“顰兒隻知道王爺此行是為了林府而來,至於具體的,顰兒不知。”這是最安全的回答,若是王爺他之前便對我起了疑心,這番說辭定是對付不過去的,所幸的是,他聽後似乎是相信了,收了打量的目光,我才放下心來,然後感覺到後襟已是濕透。這就是來自上位者的壓力嗎?我暗自苦笑。
隨後皇甫景便開口:“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貼身伺候吧”,不等我拒絕,複又開口,“我記得你之前在王府中簽的賣身契的期限是終身,是吧。”
一句話便奪了我全部的語言。難道我命裏注定得和權貴糾纏不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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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迎傲雪,淩寒梅自開。
今年杭州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剛起床窗外已經下起了大雪,推開門看去,那雪已經將庭院的地麵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這是一處比較寬敞的宅子,我昨日住進來後便四處打量了一下,大概是考慮住不長久,院子還保持著前主人離開時的樣子,沒有做過多修改。望著院子中央的那棵梅樹,我昨日看還是含苞待放的樣子,今日上麵的花朵已是完全盛開的樣子。我自小便是極喜歡梅的,冬日的山中是極為荒涼的,萬物凋零,人們多因畏冷呆在自家取火,那時候,我總是愛透過窗紙上的洞看著外麵矗立在村子中央的那棵梅花樹,香遠自寒,就像在潔白的宣紙上多出來的一抹淡紅,遺世而獨立。正回憶間,一人突然闖入了我的視線。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梅倒是開的極好。”那人身上披著雪狐毛做成的披風,頭發未曾束起,站在梅花盛開的樹下,俊美的臉上迎著飛雪,構成了一幅極美的風景。
“顰兒——”
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叫我。急忙上前,皇甫景也不知在想什麽想得出神,半天不見差事我。我身體不好,在雪地裏站了這麽一會兒,冷風一吹,隻覺遍體生寒,心裏不禁埋怨起眼前的“債主”來,明明在王府裏每天有眾多仆人伺候著,如今卻能過得下這種平民百姓的生活,隻是苦了我,偌大的院子要我一人收拾,不過在他麵前抱怨定是不行的。
等了半天,皇甫景終於開口:“我要離開這裏幾日,你就不用跟著我了。”
“是。”我明裏是很恭敬地回答,暗地裏卻是高興異常,皇甫景這次出去定是為了解決江南之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趁此機會早早離開吧,就像在王府中一樣。我承認這麽做總有些明哲保身的成分在裏麵,但以我一個小小下人身份,實在是不想這些陰謀詭譎主導了我的人生,所以,我必須逃。
誰知,下巴突然被人抬起,我眼中的決然之色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被他看了去。
皇甫景看著我的臉,拂去我發梢上留下的積雪,他沒有感到什麽不妥,直到我紅了臉才滿意地放開。
“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可以偷懶,還有,記得想我。”
說完,便笑著離開了,似是心情極好的樣子。
北風吹過,刮起一地塵雪,我站在原地寂靜的喧囂中,無法抑製住身體的寒冷。我很怕,從皇甫景這兩日越來越多得對我展開笑顏的時候,他笑時的神態極美,本是極為冰冷的表情因這笑變得生動起來,這時那雙冰冷到極點的眸子便眯成了長長的丹鳳眼,波光瀲灩的,似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我曾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笑容,那是麵對心愛之人時的笑,溫暖極了,似乎能笑到對方心裏去。可我自認為算不上皇甫景的什麽人,甚至根本扯不上關係,他如今如此待我,隻會徒增我心裏的不安罷了,還是離得遠遠的,嗯,離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