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麵具
哪怕,哪怕讓她替冷青空擔下擅用禁術的罪名她也毫無怨言,畢竟一切由她而起。但她實在無法忍受他們將她當做墊腳石還如此漠視她!他們當真以為如此便可瞞天過海了麽?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好啊,他們既然也想受受這種被人侮辱的滋味,那她自然甘願奉陪。到了此刻,她做出的讓步已然足夠,再讓下去,豈不是讓他人笑她懦弱了?這可是他們自取其辱,那就怪不得她了。她的唇邊漫過一縷嘲意,又夾雜一絲苦澀。
“你什麽你?我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被你這樣直勾勾的盯著,還這般指手畫腳的,未免有點失禮了吧。”說罷,她輕袖驀然一揮,直直的打在那人的臉上,在白衣的映襯下,現出一個異常明晰的朱紅掌印來。
這是她第一次打人,手微抖,心中有些忐忑,有些不忍,卻依舊隻能強裝淡定。
她不經意的收手,剛想轉身離開,卻又忽的停住,隔著鬥笠,語氣平靜的繼續說道:“哦,還有一條,我差點忘了。替我轉告你們的……不管是師父師叔還是師伯,總之,告訴他們,我林惜若會一直在這等著。”
風過,鳥驚。她抬眸,眼中閃過淺淺淩厲,語氣是仍然的淡漠:“回去再跟他們說,下次多派點人來,可別丟了子清派的臉。不過,下一次,我折斷的可就不隻是劍尖了。”
說罷,林惜若轉身,足尖輕點,飛出幾丈之遠。
終於逃了出來,見離得足夠遠了,她這才停了下來。手扶在樹上,單薄身子靠著樹幹,慢慢滑落下去,好似一片枯黃的落葉,在蕭瑟的風中旋舞著,跳完最後一場舞。
她蹲在樹蔭之下,在簌簌涼意中,瑟瑟發抖。身心,是如此的沉重,仿佛有人在拚命的拽著她的腳,將她往地獄深處拉去。
她果然太不擅長對付那些口是心非的人了,她最討厭,也最害怕麵對那些人。僅僅那麽一會兒,她就覺得仿佛經曆了幾個世紀般,甚是漫長。人為何要活得那麽累呢?說著違心的話,戴著虛偽的麵具,隻為滿足自己貪婪的心,當真值得嗎?
或許是因為置身事外吧,她才會這樣覺得,也許,每個人都有一張甚至更多的麵具,在這個現實世界裏無奈的上演著虛偽的鬧劇。既是無奈之舉,她又能再多說些什麽?隻是,這樣好累,就像剛才的氣定神閑全是裝出來的一樣。
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就像不想再去見他那樣。再多見一次,心就多痛一回,再多遇仙界之人一次,心就多掙紮一回。待她辦完事後,她便隻想一個人找塊僻靜之地,安靜的等待宿命的到來,等待閻王爺將她收了去。
蜷縮著身子,本想就這樣睡去,可誰知,一股熟悉的香味,在鼻尖縈繞開來,刹那間又驚醒了整個靈魂。看來,她終是睡不成了。
她依然佯裝著假寐,似是想看看來人會如何。隻感覺那氣息越來越近,卻幾乎聽不見擾人的腳步聲,仿佛被來人藏得很好,又像是怕驚醒她似的。
溫柔的步履,一步步靠近,卻是一遍遍的刺激著她的大腦。她竟是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凶手會是他。他明明就是個魔,是邪惡的象征,屠派之事不是慕紫瑛所為,而是他,仿佛是極為合理的解釋,仿佛本該如此。
可不知為何,她竟是下意識的忽略了他,忽略了這個最有可能的可能。就好像他不該是那樣的人一般。這意味著什麽,他在她的心中又是怎樣的形象,她說不出也道不明。
隻覺得氣味越發的濃鬱,他此時在她的麵前,什麽都藏不住。透過輕柔麵紗,小心翼翼的睜開一條縫,她朝他的麵容偷偷望去。不料,果真還是那副樣貌,完完全全慕紫瑛的模樣。
她的心不由一顫,苦笑一番過後,盡是淒涼。又來了個戴麵具的人。
冶墨魂彎下腰來,悄然伸出的手,在觸到她衣角的瞬間,又收了回來。看著她熟睡的模樣,不知怎的,心裏竟是如此的暖。他的心,好久沒了溫度。她離開他的視線兩年,他卻是第一次有了孤獨的感覺,空落落的,怎麽也填不滿。
若是可以,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守著她,直到永遠,也定會是件幸福的事,即便是以這樣的容顏,這樣的身姿。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忽然間,望著她睫毛微微抖動,好像蝴蝶的翅膀,不經意的一顫,如此迷人。他知她已然醒了。
“醒了?”他清淺一語,如春風拂麵,撣去幾許暑意。麵前這人若能是那個人,該有多好啊。可惜,她比常人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