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滋潤

  林惜若顯然是被這不明來者給唬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防身的法術竟也似乎跟著失了效，她如此沒底氣地說著，聲音忽高忽低，仿佛就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是個有功夫的人，況且自己本身就是個武藝高強之人。


  可不成想，對方卻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清泠魅惑，竟是分外地熟悉。


  原本聽了來人的話，她頭也不敢抬，卻忽地被猛然間傳來的熟悉笑聲牽得仰起了麵。清冷月光，樹影婆娑。風起時，葉片輕輕搖曳，發出“沙沙”聲響，像是在向來客訴說著什麽古老的傳言。


  林惜若心中起疑，不禁抬眸望去，不料卻是一陣目瞪口呆。震駭如同曇花開得很慢，在她心間緩緩滋長，直到良久，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那枕著扇麵，側臥虯枝，月下獨酌之人，不是他，還能是誰？在如此意境，舉止如行雲流水般，如此瀟灑華美的人兒，不是他，又能是誰？


  她從未想過，今生還能再見到他。自從那日她將他削發抵罪之後，痛苦離開，她便以為他再也不會願意見她，殊不知竟會在今日這番場景之下見麵，一時之間紛繁心緒四起，自己也辨不清此刻的複雜心境。


  “小若若，近來可好？”


  似乎是意識到了她的目光，冶墨魂也轉頭望向她，散漫的長發迎風而動，眉宇之間還是依舊的優雅迷人，輕俏的笑意在唇邊四溢，漫開一片芬芳撲鼻而來。銀輝下若隱若現的麵容，更是散發著難以抗拒的妖魅與俊秀。


  不知怎的，聽到他道出這樣的話語，林惜若的心竟像一塊堅冰被融化一般，變得好柔好柔。心水在此刻蕩起圈圈漣漪，泛起無數記憶的泡沫。


  許是她太久未曾聽到有人如此親昵地稱呼自己，就好像綠葉上不經意落下的露珠，滋潤了幹涸已久的心田。


  “好與不好，本就不是絕對，你教我如何判斷？”


  不知哪裏來的風沙，迷了眼睛，眼眶有些發紅，心中不由酸楚。太多的記憶，伴著那些揮之不去的痛，在這一瞬間統統湧入腦海，化作那眉頭輕蹙雙唇緊抿。


  冶墨魂的心蹭的涼了一半，這樣的神情，他實在不願在她麵上再看到一次。或許他不該再見她的，至少他也就不用因她的痛苦而這般痛苦了。可他偏偏放不下，也許是牽掛了太久，就連自己也停不下來。


  “聽說前一陣子六界經曆了一場巨變，你化作魔神，令仙界之人都對你甚為忌憚。”他很有腔調地打著鋪墊，頓了頓，方繼續道，“可沒想到，這堂堂魔神今日卻在這裏被兩個小小的鬼魅嚇破了膽。”


  “小若若，你就不怕此事傳出去讓人笑話嗎？”


  “你……你都看見了？”林惜若又羞又怒，卻又不好多說什麽。


  冶墨魂魅笑了幾聲，隨即一個完美輕跳，待她反應過來之時，他便已經一手持扇，一手提壺，微微彎下腰湊到自己眼前，一雙狐狸眼尤為靈活。


  他輕笑著道：“你說呢？”


  “不行不行，你必須忘掉之前所看到的一切，不然就別怪我動手了，我好歹也曾是一代魔神。”她再次擺出打架的姿勢，一臉認真的模樣。


  冶墨魂直起身來，口中不由得喃喃道：“魔神……嗎？”


  林惜若的身子一僵，這才意識到冶墨魂之前的“嗜血魔頭”稱號與那三百年的寂寞皆是拜這魔神所賜，他生來便注定要苦苦尋求的魔神，誰承想居然會是她。


  她不免有些走思，神思卻被忽然而至的一記腦門給強行拉回。冶墨魂用扇麵輕輕敲在她的頭上，見她認真地生起氣來，不禁又勾了勾唇角。


  林惜若剛想怒喝他兩句，視線卻在那把畫扇上倏地停駐，她也就不曾開口。她還記得那夜，他為了給自己買支玉簪而用半寸不離身的畫扇作為抵押。如今眼前的畫扇果真已經不是原來那把了。


  可真是物是人非物換星移啊，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麽是不會變的呢？

  “好了好了，小小年紀整日這麽憂鬱可是不行的哦！經常皺眉當心老得快，那可就沒人要了。”他笑著逗她。


  “我才不會沒人要呢！”林惜若昂起頭嘟著小嘴反駁道。


  她不過是本能地逞強，可誰知，到頭來又是一場傷心淚。


  忽然，冶墨魂將目光投向地上的某處，他似是在俯身拾起什麽，而後垂眼笑道：“哦，對了，你瞧我這記性，你與慕紫瑛早已定了婚事，又怎麽會沒人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