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月夜各懷心事
“我背你?”
“不用。”
“抱也成。”
“不必。”
蕭策跟在雲見離身後不停提議,要是早知道她會抗拒就不告訴她受傷的事了,說出來隻是想讓她知道,他有信守承諾,活著回來找她。
因為剛才她說的那些抱怨的話,聽起來像被他拋棄了一樣。
當時那棵樹被洪流衝走,蕭策重心不穩跌進洪流,泥水瞬間沒過頭頂,灌入口鼻,不停有截斷的樹幹和鋒利的岩石撞擊身體,要不是枝繁葉茂的樹冠網一樣攔住了胡亂掙紮的他,這結果還真不好說。
也許上天還不肯收他這條命,在巨樹即將沉入泥潭時,又是那樹冠卡住了洪流中的樹幹救了他一命。
大難不死的蕭策坐在樹幹上淋了很長時間的雨,直到洪流完全停止後才得以脫身。
腳一踩上實地便須臾不停往山上趕,然後在半山腰發現了半昏半睡的雲見離。
她像個泥人一樣癱在樹下,與夜色與泥沼融成一體,稍不注意就會被錯過。她好像在做夢,夢裏似乎夢到了讓她痛苦萬分的事,唇抿成一條線,眉擰成一座小山。
蕭策看得心疼不已,這個女人自從跟了他以後就沒遇到什麽好事,被守軍抓,為瘟疫奔走,此刻又饑寒交迫的困於洪流。
“你這樣我擔心。”
蕭策看著雲見離歪歪斜斜的背影道。他怕雲見離突然滑倒,所以時時刻刻準備接住她,說實話,這般提心吊膽的非常消耗精力,還不如直接抱著走。
他在心裏這麽想的,實際也是這麽做的。
“呀!”雲見離一聲驚呼,雙腳離地,身子後傾,下意識攬住了蕭策脖領。
“你做什麽!”雲見離麵有慍色。
蕭策挑眉,“我做的不夠明顯麽?”
“一會兒傷口該裂了,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蕭策看了眼雲見離裹滿泥巴的腳,迷茫道:“那點傷不算什麽,隻是看你這麽走著,我心疼。”
這是,情話?
可他一臉認真嚴肅不苟言笑表情一點兒都不撩人。
既然人家沒那意思,她也不必矯情。
“等下你走不了了又該如何?我拖不動你。”
蕭策不以為然,“你不是在找杜與之那孫子嗎?萬一我廢了,你叫他背我。”
“你!”雲見離勸他不住,自暴自棄,“他不見得會聽我的。”
蕭策笑,“他敢不聽就把他逐出師門。”
雲見離不語,杜與之沒拜過師,算不上什麽徒弟。
蕭策往上抱緊了雲見離,叮囑道:“抱緊了,前麵的路可不平坦。”
說完,幾個起落,風在耳邊呼呼而過,雲見離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他們已回到了最初和杜與之分開的地方,山脊上的巨石悉數滾落,腳下踩著鬆鬆軟軟的,看來最後還是被洪流淹沒了。
雲見離憑著記憶找到杜與之最後站立的那塊巨石,往下掃了一眼,洪流過處,草木不存,杜與之凶多吉少。
“杜與之!杜與之!”雲見離雙手圈在唇邊,大聲喊出杜與之的名字。之前找蕭策傷了嗓子,現在即便使出全力也發不出多大聲音
“咳咳,咳咳咳……”
痛痛痛……像吞了一百根針一樣痛,雲見離捂著嗓子,不停咳嗽。
正準備繼續喊,蕭策捂住雲見離的嘴,神色不悅,“夠了,別逞強。”
“唔唔……”雲見離用力去扒蕭策的手。
拜托,不喊怎麽找?搜山?我們兩個得搜到什麽時候?難不成坐這兒等他自個兒回來?
出乎意料的,平時連看都不想看杜與之一眼的蕭策竟會喊杜與之的名字。
“杜與之,杜與之,杜與之……”
蕭策喊聲震天,雲見離覺得杜與之即使在另一座山也能聽到。
回聲消散後,沒有任何回應。
“往下找。”雲見離說完抬腳就走。
蕭策不由分說的將雲見離打橫抱起。
“找他可以,你不可以走,再走腳就廢了。”
就著岩石反射的淡淡夜光,雲見離的腳背傷痕縱橫交錯。
雲見離垂眸,“蕭策,這裏沒有別人,你大可不必對我關懷備至一往情深,你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還有,如果段妙采知道了會怎樣?你有想過嗎?”
蕭策不理,繼續喊杜與之。
其實蕭策不明白雲見離究竟想要什麽。
當她相公是她提出來的吧,要對她好是她要求的吧,不讓他和其他女人來往也是她說的吧,這些,他哪樣沒有做到?現在又叫他不要對她關懷備至一往情深?什麽意思!
還有,什麽叫不要讓人誤會?誤會什麽?是讓人誤會他們是夫妻,還是不是夫妻?
為什麽又要扯段妙采?
到底怎樣做,才能叫她滿意?
蕭策心煩意亂的提高了音量,把所有負麵情緒編排到杜與之三個字中,於是,杜與之的名字裹挾著滿腔不甘和不悅響絕山穀。
雲見離皺起眉,不知道蕭策犯什麽病!
說這麽多能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蕭策和自己分開後能回歸到正常生活。
將心比心,換作她是段妙采,從小就和人定了親,那人還恰好是自己心上人,於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望著嫁給他,本應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卻被迫成為一個旁觀者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與別的女人耳鬢廝磨曖昧纏綿,能不氣?能不恨?
雲見離無意毀壞他人姻緣。
不管蕭策承不承認對段妙采有情,他們之間都有婚約,隻要這點不變,他們總有一天會成親,會彼此守望,攜手走過一生。
所以,雲見離,不可以貪心,要時刻保持清醒,不要被蕭策假裝出來的關心蒙蔽,他隻是在盡職盡責的履行你的五年之約。
“你再怎麽缺愛,也不要妄想竊取別人的幸福。”
不知怎的,這句話忽的在雲見離腦中浮現,心口沒由來的一陣銳痛。
雲見離閉著眼,靠在蕭策肩側。
“沒關係,沒關係,五年以後,無論成敗,一拍兩散,互不相幹。”
蕭策抱著雲見離走到一處地勢低窪處,喊了幾聲杜與之,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
“當真死了嗎?”蕭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