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蜜餞鋪子的命案
廖虞明白,那無頭的屍身,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李娟兒用手上的帕子沾了沾臉上的淚痕後,這才又說:“從家父開始,我們李家便是靠著製作果脯蜜餞在這昌安城中謀生。”
“家父十年前西去後,店裏的生意便落在了娘的手裏。因兩人從少年初始便親自動手製作果脯蜜餞,雖然家父離世,可娘還是自己將家中的生意撐了下去。”
隨後李娟兒繼續說道:“六日前傍晚,家中常年供貨的醉仙酒家突然派來了夥計。據那小夥計說因入夏日,溫度驟升,使得我們家釀製的雪梨果脯深受食客的喜愛,不到半月便將從前一月的存貨賣得精光。”
“因與這家酒家合作了多年,娘和我等小夥計走後便立刻包好家裏的存貨,雇好牛車,準備第二日讓我親自把貨給酒家送去。二日清早,我便坐牛車出了城,等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當日的亥時末,我還記得那雇車的車夫還滿腹的牢騷,怨我們耽誤了他一日的時間,最後還是我多付了半日的車資這才肯罷休。”
廖虞詳細的聽著李娟兒的每一個字,心中推敲著她所說的事情。
“可誰想到當日我歸家後正想開門,輕輕一推大門卻自己打開。當時我本還以為是娘上了年紀忘了鎖門。可回到家我才發現娘根本不在家中,就連我早上做好準備讓娘中午吃的飯菜還都原封不動的擺在灶房的廚台上。”
“我一夜未眠,一直等到繼日天亮,仍未見娘親回來,所以立刻趕到了衙門報了官,可誰能想到今日竟然在此見到了娘的屍身。”說完李娟兒再次低聲抽泣了起來。
至此李娟兒所敘述的關於李白氏消失之前的事情,基本已是結束。
可對於此案的推官廖虞來說,這件無頭屍案才剛剛拉開了帷幕。
廖虞斟酌著剛剛李娟兒所說的話問:“你剛剛說是四日傍晚酒家派夥計來你們家與你們訂購果脯的,你可知道那夥計姓甚名誰?“
李娟兒抿了抿唇想了想,回答:“姓名奴家並不清楚,可那人的長相我還是能記得起來的,隻要見到那夥計,我便可以辨認出來。“
廖虞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又問:當日用牛車送你出城的車夫你可還記得是誰?“
說到這裏,李娟兒看著廖虞肯定的說:“記得,是我家前一條巷子裏住的皮老伯。我們家平日裏用車常找他。”
此刻廖虞看了眼座上端詳著手中茶盞的允晟,隻見他雖眼睛停留在茶盞上,耳朵卻聽見你們所說的一切。
“李娘子,家中除了你和老母可還有其他人?”說完允晟抬起頭,冷冷的看著李娟兒,複又說道:“說謊若是被大理寺查出來,罪過可是不輕的。”
聽允晟如此一說,李娟兒瞬間渾身抖了起來,身上津上了冷冷的寒意。
廖虞朝允晟看去,隻見那本就清冷的麵龐此時更宛若染上了一層寒冰一般,讓人頓感不適。
李娟兒低著頭,手上攪動著自己的帕子,半晌之後才開口。“家中還有一個哥哥。”
還有個哥哥?!
廖虞一驚,瞬間被允晟那恐怖的探究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
廖虞仔細的想了想李娟兒的證詞,按照常理,家中若是還有男丁,定然是不會讓一個女人拋頭露麵替酒家送貨收錢。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朝身邊始終低著頭的李娟兒看去。
仿佛是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李娟兒將頭壓得更低了些,隨著半晌的沉默,身旁的廖虞察覺到李娟兒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隨著一聲低沉的哽咽的聲音,李娟兒緩緩開口。
隻不過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這次李娟兒所說的故事卻是一個讓人聽後久久不能平息的故事。
“家中本還有哥哥,名喚大寶,從小便是我爹娘心中的寶貝疙瘩。不管兒時發生什麽事,爹娘始終極其寵愛哥哥,也因此才釀下了家中的大禍。
允晟給守在一旁的長青遞了個眼神,片刻之後長青再次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待長青換走幾人桌前的茶盞續上新茶後,允晟這才看向廖虞。
廖虞立刻讀懂了允晟眼中的意思,隨即她輕輕將手肘支撐在桌麵上,手掌小心翼翼的附在了李娟兒的胳膊上,柔聲安慰著。
廖虞本就長得討喜,讓人很容易便卸下防備,李娟兒被這樣安慰了片刻後,緊繃的身體漸漸的緩和了許多。
對著廖虞投以微笑後,李娟兒才繼續說道:“這些年家中常年經營著果脯蜜餞生意,雖並未大富大貴,可家中的銀錢卻是並不短缺的。加之爹娘自幼疼惜哥哥,便給他養成了事事必要順著他的壞毛病。”
“爹去世後家中的生意便落入娘的手中,那時哥哥剛過十五歲,本應該接下家中的生意好好經營的時候,他卻在屢屢在家中犯懶,不肯幹活。如此過了一年後,娘竟不悉心教育,反而.……讓哥哥前去幾家常年供貨的酒肆收取銀錢。”
“心術不不正之人,沾上了銀錢便猶如開啟了地府的大門一般,那些心中汙糟不堪的欲望便會生根發芽。”
聽著李娟兒的敘述,廖虞和允晟大概多少也能猜出李大寶得到大筆財產後所做出的事情。不外乎逛窯子,進賭坊,抽大煙!
李娟兒將廖虞臉上的情緒看進心中,喝了口茶,又說道:“如大人所猜測的一樣,哥哥拿著家中的錢,進了那紙醉金迷的青樓,還迷上了當時有名的頭牌張寶兒。不僅日日流連在側,而後竟然要將那妓女娶回家中!”
留戀胭脂水巷廖虞可以理解,可是要將頭牌取回來做老婆,這種荒唐的事情廖虞隻在戲文中偶爾做為樂子看一看,真的遇見這般的"情種"這還是頭一次!
李娟兒痛苦的閉上雙眼。“娘那時候還以為哥哥隻是年少不懂事,所以就算是他犯下如此大錯,家中仍舊沒有斷了他的吃食,反而還找到了媒婆想要替哥哥物色一個好的老婆。可讓娘意外的事,老婆是娶回了家,可哥哥新鮮了幾天後便又回到了青樓,這一次一去便是兩年之久。”
聽到這裏廖虞驚訝的看著李娟兒。“兩年來,李大寶都是夜宿在青樓?”
如果這樣說,別說李家隻是個小商人,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也定然是拿不出這麽多錢供養著張寶兒的。
李娟兒聽到廖虞的疑問,並未抬起頭隻是木訥的搖了搖頭。“哥哥雖兩年並未回家,可家中的銀錢卻是日日被他搜刮幹淨,連酒肆的貨錢也一並被他劫走。可就算是這樣,哥哥也供養不起那隻金翠鳥。所以後來哥哥便在那張寶兒的引誘下,迷上了賭癮。”
“青樓本就是和賭坊背後常年又利益往來的,一開始哥哥還從賭坊內贏了不少的銀錢,用這些錢哥哥還給那張寶兒打下了一個純金的蟲草頭麵。可後來沒多久哥哥便每每逢賭必輸。”
廖虞知道人一旦是染上了賭癮,便會覺得總能熬到回本的那一天。殊不知這大賭傷身的道理。想來這賭坊一開始必然是讓囊中羞澀又貪戀美人的李大寶吃到了天降橫財的爽快,隨後才會迷戀上這種感覺,繼而逢賭必輸,最後散盡家財。
這般眾人皆知的套路,可時隔多年仍舊有人心甘情願的走入圈套。
說到這裏李娟兒的雙眸中不再含有一滴淚光,反而神情中都帶著濃濃的恨意。“後來哥哥連家中的房屋店鋪地契也一並輸了進去!”
看來厄運最終也沒有放過李記一家。
想到這裏,廖虞心中有些無奈,可下一秒廖虞卻如被一盆冷水澆了頭一般,楞在原地。
不對!這件事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