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不悔相憶兩茫茫> 第一百七十四章 腹部刀疤

第一百七十四章 腹部刀疤

  後來他們又轉移陣地到浴室,在花灑下忘卻時間,就像淋著初見時的暢快大雨。


  先前她在樓道裏等了他大半天,此時洗了熱水澡隻覺得渾身都輕了,套了他的T恤從浴室出來,又寬又大的下擺一直遮到膝蓋。


  她的肚子不斷唱著空城計,他便去廚房給她下了碗雲蒸霧繚的麵條。家裏的冰箱沒有什麽儲備,魏榮光獨居向來從簡,平時幾乎不開夥,找來找去隻發現幾顆雞蛋和半瓶橄欖菜,吳若初不是挑嘴的人,這些對她而言就足夠了。


  她在聶家住了五年,還是沒養成富太太的驕奢習慣,看著一碗雞蛋素麵就眼放金光,那半瓶橄欖菜也全給她消滅了,吃麵的響聲振聾發聵,在魏榮光麵前一點都不矯飾,他敢嫌棄她,她就一腳踹過去。


  魏榮光手肘抵著桌麵,撐頭看她猛吃,像是剛給世上最可愛的小動物投了食,“喂,你臉都快埋進碗裏了……喂,眉毛沾上蛋黃了……喂,麵條吸進鼻子裏去了……”


  吳若初被他說得不好意思,眼一橫,“還不是你白讓我等那麽久,餓得都快在你家門口躺屍了,你還有臉說我?”


  “你不告訴我一聲我怎麽知道,你做事還是這樣顧頭不顧尾。”魏榮光好氣又好笑,“我上次跟你打電話,你不是還叫我不要聯係你了?今天又一下子送貨上門,服務還這麽周到,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你不開心嗎?”吳若初努了努鼻子,輕放下碗。


  其實她並非想到一出是一出,昨夜她在枕上輾轉至天明,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回來找他,拉他一把,不能再讓他一意孤行地賭下去了……


  也許這些年的思念能夠讓他更加意識到她的可貴,五年前他不願為她放棄複仇,說不定現在,他就會肯了呢?

  “我當然開心,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可……”魏榮光說,“你難道不怕聶家人又知道我們的事?你說你要和我……可聶家那邊,你又打算怎麽辦?

  吳若初打了個哈哈,“反正又不是沒浸過豬籠,還不如把罪名坐實呢。”


  說著,她身子一飄,賴在了他的膝蓋上,“不管聶家了,我們別說那些掃興的,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一小片窗紗似的月光拂著她尚有些水汽的長發,貼在他臉上一陣微涼,今夜的圓月真好,或許會是個吉兆。


  他當然忘不了前些天那枚刀片的恐嚇,在這種非常時期,不適合過多的風花雪月,但他每回跟她在一起,總是會傳染上她的短視。


  總之這一刻,他要留她在身邊。


  他知道,隻要她與聶鼎依然維持著合法的婚姻關係,袁勁就算有通天本事,目標也不會是她。


  第二天清晨,吳若初卷著被子打了個滾醒來,身旁的枕頭已經空了,隻剩床單上曖-昧的皺褶證實他不久前還在這裏。床邊的暖氣呼呼地吹著,她聽見房間外麵傳來他拖鞋走動的聲音,一別經年,她仍能辨出他的腳步聲,很穩很沉,讓她特別有安全感。


  她賴著床,把臉埋進軟枕,記起兩人以前同居的時候,她一大清早睜開睡眼,透過房裏大亮的窗子,可以看見他在後院的水龍頭旁刷牙,滿嘴泡沫衝她放電,那時她總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個容器,有種溫馨正在漫溢,隻消用指尖輕輕一碰,就要蕩了出來……


  此刻她置身於一個相似的清早,心裏卻不再有膨脹的喜,隻是淺淡平和的一線,懸著對他的所有希望。


  她伸了個懶腰,一手觸到了他的枕頭,不經意推出枕下的一處木雕圖案,她認識這朵雕紋,忙將枕頭掀了開來。


  那麵陳樸的雕花鏡子如睡公主一般靜躺在斯,吳若初有些呆怔地拿起細認,眼裏有熱流回溯上來。


  時隔五年,她再次在鏡中看見了自己的臉,不若舊時豔如花卉,而是涼月一般,眼角竟紅得像搽了胭脂。指尖擦過鏡框上的紋絡,起伏不平,如高山矮壑,如八十一難,反襯出平滑的鏡麵,來之不易,靜好永駐。


  魏榮光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從她肩後探頭,與她一同出現在鏡子裏,一陣剃須膏的清涼香味朝她充斥而來,嗆進她鼻子裏,她讓自己向後歪靠而去,被他的手臂圈著,“這麵鏡子……你一直留著?”


  魏榮光摸著鼻子一笑,“被你發現了,真夠丟人的……”


  “怕什麽,反正我在你麵前也總是很丟人,這樣才公平。”吳若初莞爾,“放在枕頭底下有什麽好的,魏榮光,以後我就是這裏的女主人,東西該怎麽放,都要聽我的。”


  說完,她立起了鏡後的三角支架,傾身將鏡子擺在了床頭櫃的正中央,轉眼他已鑽了空子探進被窩裏,把她封鎖在牆麵和床頭櫃呈直角的一小塊空間,衝她邀功似地笑,“我今天請了假,可以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真的?”吳若初歡欣雀躍,心裏卻像無底洞般貪念,她真想他再也不要去那裏上班,每一天每一天,都別再踏進那個沆瀣之地。


  他的汗水帶著海棠花香氣,沾在她唇上,像銜了一片花瓣。他未著上衣,背部光裸的肌理可見無數淺灰色的交叉疤痕,那是魏婆留給他的鞭傷,至今仍未消除得徹底,吳若初觸了一觸,問,“還疼不疼?”


  “天冷的時候會。”魏榮光承認。


  窗外的日頭越發亮起來,雖然拉了窗簾,房裏卻仍是光線不錯,魏榮光輕揭開一角被子,借著陽光,用目光蠶食著她毫無遮擋的身軀,玉墜牢牢粘住她肌膚,上方是兩根凹凸有致的細細鎖骨,鎖骨之間有個陷下去的小坑,蓄著一汪湖水似的薄汗。


  或許是不習慣他如此張狂無忌的打量,吳若初竟麵薄起來,連忙用手在身前掩住胸腹,卻被他單手擰到一邊,她臉一熱,膚色淡白之上泛起紅潮,像是奶油蛋糕澆了葡萄酒。


  他發覺她的周身有一種不同於過去的豐腴,或許當了母親的人便是如此。由於昨晚燈光昏暗,他還未注意到她腹部有一條中指長的刀疤,像鉛筆劃過的淺紅痕跡,他皺眉地摩挲一下,“這是什麽?”


  吳若初撤開身體,靜默了許久,這才木訥地答了一句,“生芊芊的時候,我是剖腹。”


  他一怔,點了點頭,手覆上那道傷疤,好像這樣就能慰藉她當年生產時的痛楚,吳若初沒有正視他,直到他用另一隻手扭過她的臉,語聲鄭重其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芊芊是不是我的女兒?”


  吳若初錯開目光,幾秒後又緩緩移回來,同樣鄭重其事地望著他,想從此打消他的疑問,“我說過,她真的不是。”


  魏榮光眼底一黯,好像自詡聰慧的小孩猜錯了一道謎語。


  她說得那麽咬定,在這樣的氣氛裏,不像是在騙他。


  她等著他繼續纏問,但他隻愣了一會兒,就已收好神傷之色,握起她仍試圖遮掩腹部的那隻手,合掌包覆起來,苦笑了一下,“你該不會又說她是聶鼎的吧,我才不信。”


  “就是聶鼎的。”


  魏榮光不說話了,隻垂目細撫她的手,她看得出他仍未接受這個牽強附會的答案,但很顯然,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她和聶鼎有過的細節。


  “你怪我了?”她心裏一澀,咬咬發幹的唇,佯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卻沒能抽出。


  隨著她抽手的動作,魏榮光順勢在她身邊躺下,一手揉了揉她的前額,“你說什麽傻話呢吳若初,我怎麽可能怪你?但你還是說錯了,你聽著,芊芊就是我的女兒,怎樣都是。”


  後來他們倚在床頭閑談,她拿出手機給他看芊芊的一些生活照,那本相冊被她命名為“寶貝醜小鴨”,是她這五年來一張一張貼心地攢起來的。


  有些是單人照,芊芊穿著裙擺高到胳肢窩的蓬蓬裙給聖誕樹掛鈴鐺,或是站在綠地前伴著小鳥踢毽子,以及滿手墨水地玩著硯台,用毛筆給自己畫胡子……


  還有些是吳若初和芊芊的合影,在遊樂園的大轉輪下互親臉蛋,在寬闊的廣場上放一隻比芊芊還大的風箏,在冷飲店裏用手指沾著冰淇淋點對方的鼻子……


  越翻到後麵,芊芊的年齡越小,最後一張是吳若初在床前抱著嬰兒,懷中的女兒正在吃小手,拍照的人似乎是聶鼎,吳若初望著鏡頭信賴地笑。


  可照片上的她並不好看,好像大病了一場,瘦得幾乎沒有原狀,兩隻大眼睛占滿了半張臉,紅顏猶若枯骨,又似墜崖後掛住了半空的樹枝,險險生還的疲倦和平靜……她的腹部在衣下顯得蓬鬆,像個碩大的空袋子。


  這落葉般靜美的一張臉,魏榮光看著止不住地心痛,猜測她生下芊芊時是否有過什麽危急情況,才會憔損至此?他隻覺內疚得無法言說,正要問起,吳若初卻立即掩住手機屏幕,不讓他再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