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山暮雪
屋內燈火昏黃,油燈散發著嗆人的氣味,寒風透過窗戶將燈芯吹的搖擺不定。
王本那日雖然看上去傷的挺重,其實不過都是皮外傷,外加上每日吃著楊燁走時留下的大半隻羊,這幾日他已休養的差不多好了。
“二伯,吃飯了。”
王霜鬆看到王本又喝的醉洶洶回來,弱弱的端上一碗熱乎的羊湯,看著眼前麵色陰晴不定的王本懼怕道。
自從那日後,王本休養了三日,之後便整日不在家,隻有晚上這會才回來。
“嗯,你吃過了嗎?”王本幹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
“我……還沒有。”王霜鬆看著突然關心自己的王本小聲說道。
“怎麽還沒有吃?我不是說過不必等我嗎?”
王本麵色一變,滿是關切的說道:“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需要跟上去,來,二伯給你端碗羊肉湯去。”
說著起身便向鍋台走去。
“二伯我……”王霜鬆受寵若驚,有些不知所措。
“別說了,二伯明白,以前是二伯不對,待你有些不好。”
王本端著羊湯放到王霜鬆麵前,歎了口氣道:“但二伯我沒有辦法啊!二伯身體弱,打不了獵,種不了地,有時心裏自然有氣,不禁會拿你出氣,丫頭你是不是心裏也恨二伯?”
“二伯!”王霜鬆眼淚兒止不住的流出來。
“傻丫頭!”王本摸了摸王霜鬆雜亂蓬鬆的頭發,說道:“這幾日二伯也想了好多,感覺不能再讓你跟著二伯吃苦受累了。”
語音稍頓,王本繼續說道:“這幾日我去了趟藝阮縣,給你找了個吃香喝辣的地方。與其跟著二伯受苦,還不如送你去紫詠坊享受,而且二伯也能得幾個酒錢,也就算你報答二伯我了。”
王霜鬆手中滾燙的羊湯撒了一地,臉色唰的一下變得煞白。
雖然她從未出過遠門,但藝阮縣紫詠坊的名頭她還是聽過的,那可是方圓百裏最大的青樓啊!
“二伯我不要,求求你了二伯,我以後少吃點好不好,我會好好伺候你,不要送我去紫詠坊啊二伯!”王霜鬆跪地哀求道。
“乖,二伯也是為你好!”王本笑著安撫道。
“二伯我不要,難道你就不怕楊燁嗎?”王霜鬆蜷縮在地上,向屋角靠去。
“楊燁?我承認那小子厲害,但他也不過是在這牽牛鎮橫,藝阮縣裏他算個屁,他讓老子在這裏丟盡了人,這狗日的地方老子也不想待了,老子有了五十兩銀子,可以好好在藝阮縣瀟灑快樂一輩子了。”王本目露哀怨厲聲說道。
“我不去,二伯我不去,求求你了。”王霜鬆繼續哀求道。
“今日你不去也得去,我可是連銀子都收了。”王本步步向王霜鬆逼去。
“不要!”王霜鬆起身向著門口跑去。
“啪!”
房門被推開,風雪席卷湧入,屋內油燈跳躍幾下,而後不甘的熄滅,黑暗將小屋吞噬。
門口進入兩身穿黑衫的魁梧漢子,其中一人隨手一抓,如同抓個雞仔般將王霜鬆提在手中,隨後口中吐出一絲黑煙,王霜鬆軟軟的暈了過去。
“娘的,李老大教的這迷魂術法就是好用,以前還要準備家夥,現在隨口一吐就完事。”
漢子一笑,斜眼看了眼滿臉獻媚的王本不屑道:“我早就說過直接抓住就好,你個狗東西非要多言。”
“小的這不是想著強扭的瓜不甜嗎?而且怎麽說我都是她二伯,這不還是為她好嗎?想著好言好語勸勸,說不定她就想通了不是。”王本討好道。
“強扭的瓜不甜,那也要看誰扭,進了我紫詠坊,什麽瓜都會甜的。”漢子嗤笑一聲道。
“二伯?你這種狗東西還好意思說?”另一漢子滿臉鄙夷的瞅了眼王本,說道:“五十兩銀子呢?”
“被我花光了!”
王本聞言手下意識捂住胸口,緊張的說道。
“啪!”
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王本頭暈目眩,隻感覺懷中的銀子被掏了出來。
“那是我的銀子啊!兩位大爺,這可是李大爺給我的啊!你們不能拿走啊!”
王本哭喊著,卻不敢上前搶奪。
“娘的,隻有三十七兩了,你這狗東西花的真快!”
兩個漢子罵罵咧咧的給王本丟回去五兩,看到王本還想說話,其中一人說道:“你再敢多言,我哥倆今日就一刀宰了你!”
王本聞言嚇得兩股顫抖,隻是死死握住手中五兩白銀,再也不敢開口。
雪夜風中,三人帶著王霜鬆消失而去。
楊燁已經找了那雪狼王幾日了,但那畜生太過狡猾,行蹤詭秘不定,有幾次差點尋到,卻被它逃離了。
自那日離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那日偷襲他的孤狼,從來都是他搶別的動物的食物,這可是頭一次被陰,心中自是不服。
“呸!”裹了裹身上新的羊皮,楊燁吐了口吐沫,提著兩隻山雞,向著廢廟走去。
這是他找的另一間廢廟,錢來山別的不多,廢廟卻太多了,雖然十裏一廟說不上,但二十裏之內絕對就有一廟。
今日又是無果,但順便捉了兩隻山雞也不錯,這種山雞一隻足有二十多斤,遍體羽毛如火,行走在林間如同一團烈焰,故名烈焰雞。
等會回去自己烤了一隻吃了,另一隻給那傻妮子帶去,好幾天沒有去看她了,不知現在怎麽樣了,楊燁如此想著。
兩個記憶的融合讓他時常恍惚,有種莊周夢蝶效果,有時分不清前世今生。
自幼除了老頭子疼他,再也沒有別人關心過他,那夜那塊不大的饃,卻直接將他堅固的心擊透。
靠近廢廟,楊燁腳步一停,眸子中佛光熠熠,這些日老僧無問的金丹他吸收不足百分之一,但察覺妖氣還是可以的。
“媽的,這些廟是不是都有病?總能遇見這種事?”楊燁心中默默罵了句,卻麵色不變,隻是精神力高度集中。
“咯吱!”
廟門被推開的瞬間,一股腥臭撲鼻而出,還有一雙巨大通紅的眸子。
“唰!”
腰間的短刀早已備好,迎著麵前劈去。
“砰!”
兩者相觸火花濺射,楊燁隻感覺手中的短刀劇烈顫抖,一股巨力順著刀身而後,來不及多想借力向後跳去,和廟門離開三四米距離。
一隻足有兩米多長,半米多高遍體漆黑的巨鼠從廟裏緩慢而出。
“嘶!”縱使楊燁膽大如鐵,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巨鼠細長的尾巴擺動,通紅的眸子殘忍的看著楊燁,爪子泛起黑色光芒,張口道:“不錯,能接我一爪子,力量不錯,怪不得能捶死那隻笨鳥。”
“你會說話?”楊燁呲牙一笑,探頭向前道:“大老鼠?”
“本座乃是食人鼠王,號稱鼠米,鼠米大王。”巨鼠眼睛一眯,問道:“本座很好奇,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自然是聞到一股臭味啊!隔著十裏遠都臭氣撲鼻啊!”楊燁假意堵住鼻子,漫不經心樣笑道:“食人鼠?你吃過人?”
“自然吃過!”鼠米大王對於楊燁的挑釁無動於衷,鼠目中露出嗤笑道:“你問這是準備向你那些美味的同胞報仇嗎?你想殺了我?”
“錯錯錯,那些可憐的家夥被你吃了就吃了,和我無牽無掛,小爺我從來不多管閑事!我這人一向講道理,隻是你這家夥又髒又臭還醜,居然出現我麵前惡心我,那我就要和你講道理了。”
楊燁話語一落,全身忽然變得金黃,琉璃金身楊燁修的幾日,總算有些成效!
“佛門神通?太弱了,那隻笨鳥就這樣被你捶死?使出你的本事吧!不然等會在你鼠爺爺肚子裏就沒有機會了!”
鼠米大王眯著眼睛,龐大的身軀不動,口中吐出一口毒煙。
“給我死!”
楊燁爆嗬一聲,在離鼠妖不足三米的瞬間,全身瘋狂暴漲,鄔文化再次附身,這次楊燁因為被佛門功法打磨肉身,沒有上次那般全身流出血液,真如同佛門金剛下凡,遍體金黃身高數丈,手中短刀傾刻間換做排扒木,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砸散毒煙一排繼續砸向鼠妖。
“吱!”
鼠米大王痛呼一聲,雖然心中有防備,但也不曾料到如此,在楊燁出現變化的時候,它已經發覺,隻是心中傲慢,口中吐出的毒煙砸散也無所謂,妖族本來肉體強悍,心中便有鬥力心思,一接觸才發覺不對,尾巴被楊燁一排雖然沒有砸斷裂卻也疼痛難忍,劇痛之下轉身一爪子朝楊燁抓了過來。
楊燁不退反進,雙手握住排扒木衝了過去,鄔文化號稱陸地行舟,在地麵上隻靠力量他不怕任何人和妖獸。
“好了!”
聲音空靈如山間白雪,冰冷刺骨帶著天地之寒。
周天風雪阻隔在楊燁和鼠米大王之間,廢廟屋頂出現了一道被白雪包裹的,白瞳白發的少女。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這老鼠不死你不會出現。”
楊燁卻絲毫沒有意外,抱著排扒木遙遙看著少女道。
“你知道我在?”
少女飄了下來,周身雪花飛舞。
這是一雙怎麽樣的眸子?楊燁無法形容,流風回雪間飄落在楊燁麵前,那雙眸子就定定看著他。
動人心魄,一眼如同萬年。
時間、空間好似在她的眸子裏消失不見,又好似融入進去,成為她的一部分。
“知道!”楊燁定了定神,他想起回憶中老和尚遇見的那個妖聖,眼前這個少女不比對方弱,或許更強。
“這廟的山神是你所殺?”少女卻突然問道。
“是!”
楊燁則思考的是腦海中的神書前麵的異常,在目前為止他遇到的妖物或者人都沒有讓封神之書有異常。
而剛才封神之書在老鼠出現後卻異彩紛呈,開始他以為是因為老鼠,卻發現不對,和老鼠接觸打鬥,封神之書卻沒有別的反應,而還是在他腦海中對著廢廟方向光芒四射。
少女卻沒有再說話,隻是回頭看了看廢廟,楊燁卻沒敢出手,他感覺打不過。
良久,少女回頭看著他說的:“剛才怎麽不出手?我感覺到你的殺機!”
“感覺打不過,而且我這人一向講道理,更喜歡以和為貴!”
楊燁也不隱瞞,抱著排扒木笑道。
“哦!”
少女理所應當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的名字叫暮雪,書暮雪!你感覺可以打的過我的時候,來找我,我就在這東荒十萬大山裏。”
“?為什麽?”
楊燁有些困惑了。
“那隻笨鳥它是我的屬下,它先族對我有恩,你既然幫它完成心願,那麽我欠你一次,你的心願是打的過我,那麽我等你!”
暮雪飄然飛起,向著大山深處飛去,說道:
“記住我的名字,我本是這東荒掌控萬山山神之神,如今我是妖,那麽我就是這萬山之妖之妖神,你也可以叫我妖神大人。”
“暮雪大人等等你最忠心的,最虔誠的鼠米仆人啊!”
鼠米瞪了眼楊燁,駕起毒煙向著暮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