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尾羊
自從那夜後一連三日,王霜鬆也沒有再見到過楊燁,伸手一朵晶瑩的雪花落在手心,轉瞬間化作水滴在掌心間消失。
或許他不會再來了吧!恰如這雪花般,她有點悵然若失,然後轉身向屋內走去。
她不知這情緒從何而來,隻是這幾日她很不開心。
“喂!”一句久違的聲音響。
她轉過身去,楊燁扛著一隻大尾羊,渾身髒兮兮的站在屋角拐角處,一口白牙比雪花更耀眼。
“你這幾日幹嘛去了?”
少女眼睛瞬間眯成月牙兒,小跑過去看著楊燁問道。
“抓這個大家夥!”
楊燁將肩頭的大尾羊丟在地上,抽出腰間短刀,開始熟練的剝起皮來。
“哇!好大。”王霜鬆蹲下來,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大尾羊,問道:“這是你捉到的嗎?”
“我撿的。”
楊燁聞言撇嘴隨口一說。
“啊?你撿的?”
王霜鬆萌萌的看著楊燁,一臉不可思議。
楊燁無語的看著她信以為真的樣子,好笑的抬手在她額頭敲了一下。
“啊!”少女捂著頭,淚眼朦朧鼓著腮看著楊燁問道:“你幹嘛打我?”
“我說撿的你就信啊?”
“嗯!”
“真是個笨丫頭!”
“我才不笨呢!”王霜鬆也明白過來楊燁是騙她,紅著臉蛋說:“你真厲害。”
“是嗎?”
楊燁聞言心中是歡喜的,但還是裝的不以為意。
“嗯,我的父親就是在母親生下我不久後去山裏打獵,想給母親補補身體,然後遇到大蟲再也沒有回來。”
王霜鬆眼神變得暗淡,情緒哀傷低落,說道:“我母親本來生了我後身體不好,又因父親去世悲傷過度,在我三歲多積勞成疾,不久也病逝離我而去。所以我二伯才說我克死父母,鎮裏也有這樣說,除了先生。”
說話間楊燁已經將大尾羊的皮剝了下來,皮和肉之間,隻見一層乳白色約半指厚的油脂。
大尾羊可以說是錢來山一寶,形如羊而馬尾,它的油脂可以治療幹裂和凍傷的皮膚。
錢來山附近獵人因其尾而稱它大尾羊,而錢來山以外官方統稱羬羊。
楊燁不由分說一把將王霜鬆的手抓過來,將厚厚的油脂在她手上塗抹起來,大山的獵人總能在大山找到食物藥物。
“生死有命,和旁人無關!”
楊燁沒有察覺少女羞紅的臉,繼續認真的塗抹,說道:“老爺子在我小時候就給我說過,在這個世道活下去,就是強的吃掉弱的,但這並不代表它們因我而死,弱肉強食這是大山的法則,也是這大荒的法則,一切都是如此,和你無關。”
王霜鬆聽到楊燁這番冰冷刺骨的話語,心頭不禁泛起一片寒冷,臉上的羞紅退去蒼白如雪,同時楊燁對於自己父親的評價更是讓她難以接受,可卻不知如何反駁,隻能氣呼呼的將手從楊燁手心掙脫而出,憤怒的看著楊燁表達自己的情緒。
“嗯?”楊燁不解的看著王霜鬆,轉而明白過來,一把抓回她的手說道:“別鬧!”
“我才沒有鬧,我的父親不是弱者!”少女瞪著美目,聲音有點哭兮兮。
“不愛聽了?”
楊燁懂她不開心的原因,心中也知道給這麽大孩子說這有些殘忍,可來到這個世道幾天,他已經徹底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人命如草芥,大富大貴之家還好,像王霜鬆這般的,天真善良就是罪。
冷著心腸楊燁繼續說道:“就如同這大尾羊一樣,如果它是一隻大蟲,今日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我比它強所以死的是它,而你也不在受饑餓和寒冷的痛苦。”
“我的父親不是弱者,他頂天立地!是我害死他,如果沒有我,他就不會進山。”少女聲音顫抖語無倫次。
楊燁一把捏住王霜鬆的手,那些凍裂的傷疤破裂,鮮血開始流出,不顧少女痛苦的嚶嚀,看著她的眸子說道:“就算沒有你,你的父親隻要遇到一個荒年,還是會進山,可能也會死,會被大蟲、蒼狼吃掉,別把自己想的如此厲害,你在我手中還不是絲毫沒有抵抗之力?”
伸手擦掉少女臉上的淚珠,楊燁繼續低頭塗抹起羊脂來,絲毫看不到先前凶狠的模樣。
“你家鍋呢?”
塗抹完畢,割下一塊羊皮,將羊脂刮了些用羊皮包裹起來,抬頭看著發呆的王霜鬆問道。
“你要幹嘛?”王霜鬆有些驚懼。
“你不想吃?”楊燁彎眉笑道。
“咕嚕咕嚕!”
王霜鬆有些不爭氣的咽下口水,一年飯都吃不飽,更別說肉了。
三個時辰後,一鍋香噴噴燉的滾爛羊肉出鍋,茅草屋內肉香撲鼻,兩人狼吞虎咽起來。
“你個不要臉的賠錢貨,趁我不在家,居然將乞丐帶回家,居然還偷肉吃?”
一身酒氣的王霜鬆二伯王本回到搖搖晃晃回到家中,看到屋內滿嘴油光的兩人怒罵道:“我說你個賠錢貨這幾日怎麽魂不守舍,原來在外麵找了個姘頭,索命鬼配乞丐真是……啊!”
王本話未說完,嘴裏吐血,外加幾顆牙連同人倒飛出去。
“哎呦,你個短命的臭乞丐,你敢打我?”王本躺在門口痛苦的叫了一聲,捂著腮幫子驚聲道。
“滿嘴噴屎豬狗不如的東西,小爺怎麽打不得了?小爺我打的就是你。”
楊燁走出屋內,想起大黃是狗,感覺有些侮辱大黃了,又是一腳踢出。
“救命啊!來人啊!殺人了!”
殺豬般的叫聲響起,王本滿嘴血水的躺在屋外街道上,身上沾滿血跡和雪汙,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楊燁大聲叫喊。
冬日的小鎮居民本來就閑散,無事可幹又外加大雪連日,一聽到叫聲一大群人從長街屋內跑出聚了過來,一個個手裏拿著長矛、柴刀、斧頭,各種各樣都是從家裏隨手拿的,隻是圍過來距離王本和楊燁處三四步左右就停了下來。
他們隻是圍觀並沒有立刻攙扶起王本,一來王本此人在鎮上名聲本來就不好,整日偷雞摸狗、遊手好閑,這些莊稼漢最瞧不起這樣的人。二來楊燁雖然年少,但從小狩獵身上養出了一絲殺氣,他們在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的情況下犯不著為王本出頭。
“殺人?”楊燁沒有理會圍過來的人,一腳踩到王本胸口,右手迅速拔出短刀,刀刃抵在王本脖頸上,冷聲道:“你猜一下小爺我敢不敢殺你?”
“楊燁不要!”
這一連串事的發生不過幾個彈指,王霜鬆現在才反應過來,跑出屋內抓住楊燁的衣袖,滿臉哀求道:“楊燁求求你了,殺人是犯法的,殺了人你也就死了!”
“猖狂!”
“大膽,一個外來的膽敢如此?”
“小子你再不放手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本來處於觀望狀態的眾鄉民,見到如此一個個感覺被人看輕本村,尤其是十多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更是怒火中燒,握著手中武器對著楊燁說道。
“小子快放了我,殺人可是犯法的!”王本看到有人替他出頭,心中一喜,可感覺到脖頸處鋒利的刀刃,嚇的連忙說道:“殺了我你也跑不掉的。”
“犯法?小爺我活了十三年,還不知道法字怎麽寫呢?”
楊燁一把推開王霜鬆,大笑一聲,看了眼立在一旁,積了一層厚雪的半人高石磨,一腳踢出石磨飛射而出足足百米之距。
“轟!”
村口一株百年古鬆被石磨砸中變成碎塊,飛雪和破碎的鬆塊四濺,石磨深深的砸入凍得如鐵的土路中不見。
楊燁收回腳,不顧眾人驚悚目光,而是看著王本說道:“你看小爺我殺了你跑不跑的掉?”
這三日他在大山之中瘋狂捕獵,一是為了盡快恢複自身體力,二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貌似繼承了鄔文化天賦神通。
這要三天前撒尿說起,以前他是這樣的B=D,而自那夜後他變成B===D這樣的了。
這些暫且不提,楊燁手中刀刃向前一推,王本脖頸上血液順著刀刃溢出,他痛苦的哀嚎起來,口中更是連連告饒。
“爺爺啊!你饒了我吧。”
自從看到楊燁那如神魔般的力量,心中再無一絲硬扛的底氣,一股騷味從他褲襠散發出來。
“沒用的東西,原以為你總該有些骨氣卻不曾想如此不堪。”
楊燁嫌棄的用手捂住鼻子,說道:“想要小爺饒你這如同蛆蟲一般的東西也行,你需的應了小爺一個條件。”
“爺爺請說,莫說一個,十個我也答應。”
“哈哈!”楊燁腳從王本胸口離開,刀依舊架在王本脖頸上道:“以後不得再打罵王霜鬆可行?”
“好的爺爺,以後她就是我親娘,小的我一定好好伺候她,再也不敢了。”王本鼻涕眼淚直流,嘴中滿是答應。
“誰要你這龜兒子,你聽好了,要是小爺我發現你說話不算數,你可知道結果?”
“不敢、不敢啊!爺爺。”
楊燁刀刃在王本胸口擦了擦,將血跡擦幹淨,將短刀插回腰間。回頭看了眼王霜鬆道:“我先回去了,過幾日再來找你,要是他再敢打罵你,就給我說,我絕不饒他。”
按照前身的他今日絕對會宰了王本,但現在的他穿越而來,人命總是很重的,而且廢廟一事不止開闊了眼界,更是讓他懂了一些以前不懂的人情世故。
王本再如何不好,也在王霜鬆三歲父母不在孤苦無依的情況下將她拉扯大,這份情是斷不了的。
王霜鬆神色複雜,隻是扶起王本,低著頭沒有說話。
楊燁笑了一下,說道:“那剝下的羊皮給你做個皮衣,這大冷天隻穿一件單衣怎麽行?”
而後轉身往外走去,圍觀的幾個被嚇唬住的年輕小夥,感覺被一個外來者如此欺辱村上人很是不舒服,更看到楊燁如此目中無人,心中甚是惱火,握著木棒準備攔住楊燁,卻被家裏人連忙拉扯住。
王霜鬆看著楊燁消失不見,紅著眼眶將王本扶回家。
眾人也開始四散而去,風雪中一身穿粗布麻衣,但氣質儒雅的老者看著王霜鬆消失的背影微微歎息道:“這丫頭真是命苦啊!不知今日這一出是好是壞,這少年還是太年輕啊”
“這世道!”看著漫天連日不停的風雪,白茫茫一片山河,老者歎息一句:“風雪蔽日,大爭之世啊!”
老者歎息搖頭,向著小鎮東邊而去,那邊是私塾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