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愛風塵2
冷月如霜,清冷了一片人間。
星辰如玉,點綴了無涯蒼穹。
楊燁已經來到藝阮縣三日了,賣掉那頭蒼狼後,去藥店抓了些草藥,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十之八九,隻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剩餘的錢財足夠他幾年果腹,可內心卻日益焦躁不安。
他明白紫詠坊是什麽地方,他非常不放心那個善良單純的小丫頭。
雖然兩人交集不多,但雪夜那塊饃,對他而言無比溫暖,這些日子探查了不止十幾次,可終歸沒有找到進去的辦法。
後來靈機一動,他去山裏打獵,捕殺一些野雞野兔,運氣好抓到一頭大尾羊,來到紫詠坊販賣,如此他才有機會進入後院,但每次也隻能潦草的看上幾眼,就被趕了出來。
王霜鬆呆呆的坐在屋簷下,仰頭看著漫天星辰。
孤獨的孩子,酒和星辰就是最好的朋友,酒需要錢,而星辰隻需你抬頭仰望。
她不會喝酒,更沒有錢喝酒,她隻有這漫天星辰。
想來她應該也算是有個朋友的,可能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吧!那個故作凶狠的小乞丐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還在受冷挨餓,尋找遮擋風雪的棲身之地。
此刻自己深陷泥潭,前景望去一片黑暗,縱使一片冰心,又如何自保。
她善良,觀眾生皆善。
但她不蠢,自然明了此地何處,想著以後心中隻是一片冰涼。
“哎!”
想到這裏不禁悲從中來,長長歎息一聲。
“傻丫頭,我足足看了你半炷香功夫,你呆呆看著夜空想啥呢?還有你脖子就不疼嗎?不難受?”
一個略帶痞子氣的聲音從上方梁柱上傳來。
“啊!”
王霜鬆聞言一驚,如同受驚的兔子,跳了起來仰頭看向屋簷上的柱子,隻見楊燁坐在柱子上,嘴裏叼著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眼角含笑的看著她,而後從上跳了下來。
“你,你怎麽找到我的?”
王霜鬆驚喜又不安的四處瞅了瞅,發現沒有什麽異常,驚奇的小聲問道:“你怎麽進來的啊?”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傻了吧唧?居然被人賣了,害得小爺翻牆進來,以後千萬不要給別人說你是我罩的。”
楊燁鄙視的看了眼王霜鬆,一屁股蹲在高高的朱紅色門檻上,問道:“虧我還以為你回要死要活的,可現在看你過得挺滋潤啊?”
“你才傻了吧唧!”
王霜鬆眉眼如月,嘴上嬌憨一聲,喜滋滋的蹲在楊燁身旁。
“你居然能翻牆過來?好厲害啊!這牆好高的,我就翻不了。”
王霜鬆看了眼足足三米高的紅牆,目光裏滿滿都是佩服,看著楊燁說道。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沒用?這個牆我要是都進不了,早就被山裏大蟲吃掉了。”
楊燁從懷中取出雪白短刀大小的獸角把玩,順便又鄙視了下王霜鬆。
“是啊!我真沒有用,不然二伯也不會賣了我。”
王霜鬆本來好奇楊燁手中的獸角,聞言情緒變得失落,又仰頭看起了夜空中的星。
楊燁情知說錯了話,但少年羞恥的自尊心讓他說不出道歉的話語,而且也不知道怎麽道歉,於是兩人就並肩仰頭望月。
楊燁本以為現在的自己殺掉一隻蒼老體衰的孤狼不會太難,但結果就是這獸角刺破琉璃金身,差點將自己右臂廢了。
這次腦海封神之書未動,也沒有翻看第三頁,楊燁心中的猜測也證實了幾分。
不是任何東西都會觸發封神之書的反應,需要與封神之書有緣才可以,隻是這個緣還需要探索。
寒風徐徐,吹動院內樹影婆娑,枯枝沒有一絲生機,但“颯颯”之聲好似哀鳴。
王霜鬆感覺有些冷,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
“披上吧!”
楊燁脫掉獸皮,露出健壯的身軀,一身肌肉緊繃,裏麵好似蘊藏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啊?”
王霜鬆看了眼脫掉獸皮的楊燁,臉頰變得通紅,嘴中支支吾吾道:“不用了,你趕快穿上,雖然雪停了,但天氣怪冷的,不然你會著涼的。”
“廢什麽話?我讓你披上就披上,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弱?”
楊燁不屑的瞅了眼王霜鬆幹癟瘦弱的身軀,強橫著將獸皮給她披上。
“哦!”
王霜鬆本來想抗議一下,表達一下視死如歸,威武不能屈的骨氣,但低頭看了眼自己,又瞅了眼楊燁,默默的將獸皮裹緊。
“你的胳膊怎麽回事?”
“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隻狼王嗎?”
“嗯!”
“我把它殺了,誰讓它膽敢想搶我的的兔子。”
妙雪站在閣樓二樓,看著遠處小院黑暗中的兩人,沉默許久忽然笑了笑,對身旁黑衣壯漢說道:“你走吧,以後那少年郎來了就別管了,當做未發現就好。”
“是的!”黑衣壯漢退後幾步停下欲言又止。
“紅姨那邊我會說的,放心不會給你們為難的。”妙雪好似猜到黑衣壯漢的遲疑,回頭說道。
“多謝妙雪姑娘!”黑衣壯漢轉身消失不見。
轉眼間到了歲除,也就是大年三十。
下午的長街寂寥,兩排店鋪家戶貼著紅色的對聯,門扇上貼著兩張畫,畫上各畫一隻人麵獨腳鳥,門頭掛著燈籠紅紅火火。
楊燁看著畫,心中對已死的山神默默說道:“你是對的也是錯的,你和你的先祖很好,就算令法可以剝奪你的神位,但百姓心中的神位卻依舊在。”
雖然大秦杜絕祭拜山神,但今日人們還是跟往歲一般,貼上了寓意保護他們的山神,祈求來年平安。
人們似乎對於年有著有很深的執念,往日很難說的通的事,這些日子就能說的通了,那些平日耀武揚威的官差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三四個調皮的孩子從長街一頭跑到另一頭,手裏拿著炮竹,你追著我,我追著你,留下一串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年是快樂的,也是寂寞的,就像酒一樣,對於有的人來說是快樂,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痛苦。
楊燁站在小院牆角,看著如同一隻小鬆鼠一樣,不停忙碌的王霜鬆。
對於年的概念是來自已經死去的老頭子,每年的這一天老頭子很是注重,哪怕窮困的要死,老頭子總能想法設法準備好各種野味,祭祀山神,祭拜祖先。
山神那時候楊燁從來沒有見過,它的樣子全靠廟裏的泥像和老頭子口中說出來,老頭子說:“山神爺爺是一個有鳥的軀體,人的頭顱,隻有獨腳的神。它一鳴叫風調雨順,它一展翅汙穢退散,它保佑著錢來山無數的生靈。”
現在楊燁見過了,可它已經退下了神位,曾經香火繚繞的廟宇,如今蛛網密布。
祭祀後的時間是讓人愉悅的,兩人一狗吃著野味,喝著野果釀的酒,對著篝火唱著山歌。
大山的人,哪怕再困難,對於大山的熱愛,總有無窮的力量高歌。
但現在的楊燁,他對於過年有種莫名的恐懼。
“你想什麽呢?”王霜鬆手忙腳亂的準備吃食,就是一些粗糧製作的饃餅,雖然簡陋但她無比莊嚴。
“沒什麽!”楊燁將思緒收回,看了看王霜鬆準備的食物,說道:“你就準備了這點東西?”
“什麽叫這點東西?”王霜鬆瞪著眼睛氣呼呼的說道:“這還是我好不容易偷偷節省下來的好不。”
說著說著眼中起了一層薄霧,她暗想:“這個討厭的人,一會不給他吃了。可轉念一想不吃東西饑餓的感覺,還是決定給他隻吃一點。”
楊燁看著快要哭又偷偷笑的王霜鬆,感覺莫名其妙,從懷裏掏出一隻枯草包裹燒熟的烈焰雞,一包牛皮紙包裹著的點心,還有一壺酒遞給了王霜鬆道:“愛哭鼻子的丫頭,看看這是什麽?”
“哇!烈焰雞、點心、還有酒?”王霜鬆心裏的那點小情緒在看到點心時早已不知道飛去哪裏了。欣喜的接了過來,鼻子嗅了嗅,小心的放在饃饃餅子之間。
“饞了現在就吃,小心口水流在地麵上。”楊燁打趣道。
“不要亂說,要先祭拜山神後我們才能吃,山神會保佑我們平平安安的。”王霜鬆瞪了眼楊燁,而後跪下來囁嚅說著:“山神勿怪!”
“嗬!”楊燁知道和這妮子說不清楚,如果不是經曆過,可能他根本就不信。
其實自從老頭子死後,前身對所有神有莫名的討厭,當麵對一件事無力回天,無能為力時,他就對神喪失了最起碼得尊重。
也從那時起,他隻相信自己,隻相信自己腰間的刀。
“相信總會有希望的!”
良久王霜鬆站了起來,仰著頭眼睛明亮,認真的對楊燁說道:“要是什麽都不信,就沒有希望了。”
牆外兒童歡聲笑語,當真是: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
藝阮縣今夜爆竹聲連綿不絕,而在城外那無盡的大山黑暗中,猙獰的凶獸,哭嚎的厲鬼。
還有一隻體型龐大,頭有觸角,俗稱年或者夕的上古凶神,垂涎不已看著城市卻不敢踏入。
莫名的大恐怖一個個開始複蘇。
而藝阮縣,還有許許多多城市,今夜在爆竹聲中,華光萬丈,城隍一個個高居城門之上,護佑一方安康。
楊燁就在剛才他和王霜鬆說話間,丹田處金丹舍利跳躍,腦海中封神之書散發異彩,他心有靈犀,跳躍上屋頂,雙目中金光耀耀,目中佛光透過藝阮縣城,看向城外大山黑暗深處。
他滿耳劈啪,滿目煙塵,他站在屋頂,舉目四望卻不得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