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是愛風塵3
查尋不得始終，便在王霜鬆驚奇的目光中一躍而下，繼續開始吃喝。
兩人吃飽喝足後，懶散的蹲坐在門檻上，也不顧地麵寒冷。
王霜鬆輕輕靠近楊燁，卷起楊燁右臂上的獸皮，手指撫摸著胳膊上的傷疤，聲音軟軟道：“以後別這樣了，它不過想搶了你一隻兔子，而且還沒有搶到，你又何必窩在大雪裏等它出來找食還回來，你看看傷的多重。”
楊燁看了眼胳膊上的傷疤，此時早已感覺不到痛了，隻是王霜鬆冰涼的小手撫摸感覺讓他全身肌肉緊繃。
不露痕跡的將胳膊收回來說道：“小爺我這輩子從不吃虧，豈能讓一個畜生占了便宜。”
“你還小爺？”
王霜鬆眼睛一瞪，手指輕輕在楊燁腰間一扭，說道：“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小爺不好聽。”
“嘶！”
楊燁如今早已銅皮鐵骨，這一掐毫無感覺，但還是裝作被她捏疼的樣子。
“先生還好吧？”
王霜鬆想起楊燁告訴自己，先生是半夜起來撒尿看到自己被黑衣人綁來的，心裏有點溫暖。
對於先生而言，這已經是鼓起了很大勇氣，一個平凡人，麵對黑暗總是無能為力。
“挺好的，前幾日打獵，送了他兩隻又肥又大的雪兔，算是感謝告知之恩。”
“嗯！先生人很好的。”
今夜星空燦爛，一輪明月高懸。
“過幾日我就要走了！”
王霜鬆手托著腮，看著星空說道。
“去哪裏？”
楊燁半躺頭枕雙手問道。
“不知道！”
王霜鬆搖搖頭說道：“妙雪姐姐今早來過，寒常宮還有半個月就來人了，會帶我們走。”
“寒常宮？”楊燁問道：“寒常宮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但聽妙雪姐姐說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王霜鬆依舊搖搖頭說道：“聽妙雪姐姐說，我們這個地方是秦國的西北之地，寒常宮就是西北之地的無上仙門。”
“仙人？很好啊！”楊燁忽然笑道：“那我是不是以後遇見你還要跪地叫你一聲王大仙姑。”
“楊燁！”王霜鬆突然轉頭定定的看著他。
楊燁懶散的回過頭，看到一雙紅紅的眸子，一張淚流滿麵的臉。
“你知道我不想去的！”王霜鬆道：“我隻想好好呆在那個破舊的茅屋，等你每天來找我，給我帶好吃的，哪怕沒有好吃的也行，明白嗎？”
“我明白！”楊燁舔了舔了幹枯的嘴唇，躺著的身軀起來，眼神突然惡狠狠說道：“既然不想去，那我帶你走。”
“逃不掉的。”王霜鬆搖搖頭說道。
“怎麽逃不掉？你看我找了你多少次，都沒有人發現。”楊燁急忙道。
“其實你第一次來妙雪姐姐就已經知道了，不，應該說你在周圍打探時他們就發現了，因為好奇你打探什麽，便放你進來。”
王霜鬆看著聞言一呆的楊燁說道：“隻是妙雪姐姐把那些凶狠的人攔住了。”
“是嗎？”楊燁看著遠處閣樓星火笑了笑，枉他是大山的獵人，枉他空有神書在手，卻連這都沒有察覺。
“妙雪姐姐說了，我不能逃走，不然寒常宮發怒，紫詠坊所有人都會死的，而我們也逃不出去，紫詠坊就有一仙姑坐鎮，但我沒有見過，隻聽聞一直在後院打坐從來不出門，隻有紫詠坊遇到危險才出手。”
王霜鬆皺了皺鼻子，看著有些沮喪的楊燁說道：“別苦著臉了，我又不是去死，而是進仙宮，要是你以後見到我，說不定真要叫我一聲仙姑呢！”
“世上真有仙嗎？”
楊燁好似沒有聽到王霜鬆的安慰，而是有些不確定道。
他見過妖，見過山神成山鬼，見過如佛老和尚，就是沒有見過仙。
“有啊！妙雪姐姐說過，仙人可以朝遊昆侖、暮宿滄海，摘星拿月、翻江倒海。”
“那他們會死嗎？”
楊燁忽然問道。
“聽妙雪姐姐說會，前段時間有個姓燕的劍仙，在溶姬峰被妖族大聖活活撕了。”
“看來仙人也不是萬壽無疆，長生不老啊！”楊燁腦海中閃過那一戰的畫麵，苦澀的說道：“你去可以，但要答應我，遇見危險不要端著仙人架子，打不過就跑，能溜就溜，能跑就跑，萬萬不可冒險。”
“嗯嗯！”王霜鬆用力點點頭。
“半月以後就是十五了，到時我會偷偷跟上，送你去寒常宮。”楊燁算了一下日子說道。
“啊？真的？”王霜鬆聞言一喜，卻又連忙說道：“還是不要了，妙雪姐姐說仙人感官非常靈敏，你跟著會被她們發現。”
“我會遠遠跟著，再說我有辦法。”楊燁自信道，他收獲了獨腳鳥不懼怕雷電和隱匿的天賦，這就是他敢跟著的本錢。
“而且我還不放心你，你連一個人都鬥不過，更別說什麽仙啊妖啊魔啊還有鬼啊！”楊燁繼續說道。
“嗯！”王霜鬆聞言沒有反駁，隻是傻嗬嗬一笑道：“那你保護我啊？”
“嗯！我保護你。”
“要是有妖怪欺負我呢？”
不知為何，她對楊燁說的話深信不疑。
“妖怪肉我還沒有吃過，其實我很想嚐嚐妖肉什麽滋味！！”
“要是有仙人欺負我呢？”
“仙人不是你們的人嗎？”
“要是欺負呢？”
“仙人也是人，隻要會死就不怕！”
“要是大秦國欺負我呢？”
“你又不是什麽惹禍精，還全大秦欺負你一個女孩子？”
“要是欺負呢？”
“那我就隻能帶著你跑路了。”
“嘿嘿，那我們說定了啊！”王霜鬆紅著臉頰，笑嘻嘻道。
“你就這麽相信我？”楊燁斜著眼問道。
“你剛才是騙我的？”王霜鬆如同一個發怒的小獸，呲牙道。
“沒有，這大秦太大了，大到我都想不出有多大，就這錢來山我都沒有走全，可不論有多大，我隻有你了。”楊燁目光沉沉隻是搖搖頭，然後好奇得問道：“可你怎麽就如此信我？”
“因為你是楊燁啊！”王霜鬆認真道。
“是啊！我是楊燁，燁燁空中電！”楊燁說道。
“我繼續教你寫字吧！”
“你會的不都教我了嗎？”
“妙雪姐姐這段時間一直教我們識字，我最近又學會了三十四個字呢！”
“真厲害！”這是由衷之言。
“假如路上你跟丟了，識字起碼能打聽到我，不然跟丟了怎麽辦？”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我一個大山的獵人怎麽可能跟丟獵物？再說，打聽用嘴啊，什麽時候用字了？”
“不牢靠，要是音同字不同呢？找錯地方怎麽辦？你看這是寒字。”
月光下兩人，蹲在屋簷下，一筆一劃寫著寒常宮。
閣樓上妙雪白衣如月，手中彈著琵琶，看著窗外唱道：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聲音飄渺哀怨，透過月光消散人間。
楊燁隱隱乎乎聽到一句，可細聽去，卻隻有嗚咽的寒風呼嘯。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楊燁默默地說出這句沒有聽全的詞，隻感覺一種無奈淒涼，一種宿命的東西纏繞。
不自禁說了句：“千紅一窟，萬豔同杯。”
說完一愣，他努力不去想以前的那個世界，可那個世界早已深深烙印在他靈魂之中。
正月十四，深夜，正安賭坊。
王本醉洶洶的被夥計丟出門外，搖搖晃晃的爬起，走到巷子拐角處偷偷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道：“一群狗奴才，爺有錢時前躬後倨，沒有錢就翻臉不認人的王八犢子。”
而後向巷子深處走去，他暫時租了一間小屋，了以居住。
心中想著是不是該向那丫頭要點錢去，那該死的賠錢貨，要不是自己早餓死了，沒有自己哪來現在好吃好喝？
“王本！”
正想著，前方黑暗中出現一個黑影，小巷漆黑，看不清麵目。
“媽的，叫爺什麽事？”王本本來就醉著酒，現在沒有錢賭被丟了出來，心中窩著火，突然聽見有人叫他，不耐煩道。
“噗！”
一把短刀從前胸而過，穿過心髒出現在身後，鮮紅的血從刀尖滴落。
“啊！”
王本口中湧出血沫子，想求饒卻說不出話來，看著黑暗中那雙明亮的眸子，腦海中不知想些什麽，漸漸失去氣息。
楊燁將短刀抽回，看著漸漸變涼的王本，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想來不會是最後一次。
和殺豬殺狗沒有區別，這就是他此刻的想法，或許王本就不能算人吧！
將短刀在王本身上擦了擦，轉身向紫詠坊走去，明日他就離開這裏了，這件事他不會對王霜鬆說，那個傻丫頭會傷心的。
對於當時說要打死自己的那個夥計，楊燁決定放過他，畢竟妙雪照顧了自己和王霜鬆一段時間。
長街、短巷。
烏雲遮蔽了明月，寒風瑟瑟吹入人間。
一具冰冷的屍體，一攤漸漸凝固的血液，一片片雪花開始掉落。
人世間天地萬物皆有情，而執著於一者稱為癡，為癡者死任然不醒悟者便為鬼。
而鬼有癡迷於情的癡情鬼，有癡迷於酒色財氣的吝嗇鬼、濫賭鬼、大煙鬼、風流鬼，也有癡迷於琴棋書畫的高雅鬼。
一道漆黑的鬼影從王本被雪花覆蓋的屍體上漂浮而出，他目光呆滯，沒有看腳下屍首，隻是嗅著靈魂中刻骨的氣味，向著堵坊而去。
癡迷於賭者，就算死也成了賭鬼，不入輪回困於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