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義上的楊府二小姐
寧城是大漢國比較靠北的一個邊陲小城,人口不過數萬人,往南是富裕強盛的大漢帝國,往北則是番邦國北齊國,北齊國前些年覬覦大漢國的富饒,曾經數度派兵侵略大漢國,大漢國在經達了恒明二帝的勵精圖治後,終於在隆慶帝時期對北齊國展開了幾次大規模的反擊,北齊國的重要軍事力量在這幾次大反擊中喪失殆盡,不得不向大漢國俯首稱臣,並向大漢國提出和親,大漢國的皇帝便把手下一個不得勢王爺的女兒嫁了過去,對外假稱是大漢國的公主,自此兩國關係又和睦了幾十年。
寧城之前飽受戰亂之苦,現在兩國關係安定了下來,寧城倒成了重要的兩國通商的主要邊境城市,很多聰明的商人借此賺到了不少錢,而寧城楊家就是其中最顯赫的一戶。
寧城楊家是寧城的顯戶,所以他們龐大的家居建築群是當地標誌性的建築物,整個楊府裝修奢侈大氣,處處顯示著它的與眾不同,寧城楊家在寧城如此顯赫,在寧城自然是讓寧城人感到極為羨慕的,但並不是每一個楊家的人都能沾到這份榮光的,比如我和我的娘親。
布置簡樸的房間內,我正倚在窗台前,用手托著腮幫子透過窗子看著外麵天空中那輪皎潔無瑕的明月,我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月亮看,似乎看的有些癡了,以至於有人走到我的身後我都不知曉,身後有一雙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膀上在那柔聲道:“瑤瑤,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睡覺了。”
我搖了搖頭,回轉身拉著娘親的手道:“娘親,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娘親看著我苦笑道:“瑤瑤,你與娘親一起睡娘並不反對,但娘隻怕你老在這睡,她們便會尋個由頭把你那屋子也收了去,你以後怕是沒個棲身的地方。”
我聽了娘親的話想了想道:“我不怕,反正那屋子也燒過一回,她們想收就讓她們收了去吧,瑤瑤正好天天晚上陪在娘親身邊好與娘親說話。”
娘親聽了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我的娘親叫柳文玉。
娘親出身於一個小商人家庭,雖然從小衣食不愁,但在士農工商的階級社會裏,商人卻是處於社會的最底層,在娘親十八歲那年,我的姥爺柳義峰托人說媒,給她找了一個姓李的秀才,便是我的那個混帳父親李玉。
李玉雖是讀書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斯文敗類,他本是極不情願的,總覺的娶娘親實在是折了他讀書人的顏麵,要不是自己實在是太窮,要不是看在豐厚的嫁妝和娘親清婉秀麗的臉龐上,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娘親婚後的生活也曾甜蜜過一段時間,在第二年生下我之後,娘親過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李玉天天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吟詩作畫飲酒作樂,沉浸於自己的烏托邦內,完全不顧我們娘兒倆的死活,隻有在沒錢的時候,才會想到向娘親要錢。
我實在是恨極了這樣的父親,人家的父親是家中的頂梁柱,為家人遮風擋雨,而我的這個好父親,就好像和這個家裏沒有任何關係一般。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我的這個混蛋父親後期居然還沾上了賭博,為此氣的我的姥爺李義峰親自上門來動手打了我的父親,他老人家許是沒有想到父親會是那麽混球的一個人,父親居然選擇了反抗,他把我的姥爺一拳揍翻在地上,一時三刻都沒能起來。
姥爺回去以後外傷再加上內憤,躺在床上三個月,終於沒能起來。
娘親傷心欲絕,便決定在料理完姥爺的喪事後一紙訴狀告上衙門,判定她和柳玉和離。
寧城隸屬於大漢國,大漢國又比較重視女權,打破了男人決定一切的慣例,到了漢隆慶帝時期,由於得寵的王貴妃的特殊政治地位,女子的地位又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天慶八年,朝廷新律頒布:如果有確實的證據證實夫家確實有品行惡劣的劣跡行為,女方便可以上訴至官府,經由官方判定後離異,離異的女子可以再嫁,這樣的行為官方稱之為和離。
李玉是讀書人自然知曉這一點,他便跪在我的娘親麵前痛哭流涕表示要痛改前非,求娘親能原諒他,娘親一時心軟倒底顧念多年夫妻感情沒有上衙門告他。
所以說,人不可以太心軟,娘親一時心軟便導致了後麵悲慘的結局。
我的那個混帳父親也就消停了一個月,但是那種夜夜笙歌的日子實在是以前過慣了,又經不起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挑撥,說他居然會怕老婆?一個月後他又恢複了本性,甚至比以前更加的變本加厲,不但賭的愈發厲害,還勾搭上了怡紅院的小桃紅。
又是賭又是嫖的,即使本是家底殷實也經不起那麽敗乎,娘親自然是傷心難過的,隻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會把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
楊天海,是見過我娘親的。
那天,娘親去集市買菜,正好在路上碰到楊天海,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楊天海的眼睛亮了。
楊天海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楊家是寧城的首富,家族內有在外城做官的,甚至在京城也有他們楊家的人,所以即使是寧城太守,都是要給他三分薄麵的。
所以楊天海認為,他想要的女人,他不可能得不到。
至少在寧城境內。
隻是略施小計,便立馬讓我的那個混帳父親輸到傾家蕩產,在走投無路之際,在楊天海的授意下,楊天海的人對我的那個混帳父親講,隻要他點頭同意,不但那三萬貫的欠債一筆勾消,他還能拿到一萬貫錢。
我的那個混帳父親聞言,便如那涉臨淹死的人抓到了一塊木頭一般,毫不猶豫的在賣妻文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隻要還在李家,娘親便是李家的人,我那混帳父親便對娘親有一定的處置權。
如果,娘親能心狠一點堅持要上衙門和離,便不會淪落到被人賣掉的地步。照世俗人的說法,這便是命,我的娘親該有此命。
就這樣,我便隨著我的娘親嫁進了楊家,那年我才七歲。
我的娘親進了楊家做了楊天海的小妾,像我娘親這樣出身低微又是改嫁的女子,能做楊家的小妾,在外人眼裏都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楊家的正室王氏出身當地名門,膝下育有一女已嫁為人妻,很是看不上我的娘親,在私下裏經常罵娘親是狐狸精,迷住了老爺的心竅。
頭兩年,楊天海對娘親甚是恩寵,王氏還有所忌憚,兩年後楊天海對娘親開始有些厭倦,再加上娘親這兩年也沒有為楊天海生下一男半女,於是我和娘親在楊家的地位便每況愈下,不僅僅是王氏,連王氏身邊的一些下人也開始明裏暗裏的欺負我們母女倆。
就我知道的,那些與我不對付的下人,明麵上叫我二小姐,背地裏卻叫我野丫頭。
現在那個去了京城大半年的楊天海要回來了。
京城有楊天海需要的仕途,京城也有楊天海的新歡,現在楊天海誌得意滿的回來了,順便帶來了趕赴貢城上任的調令。
楊天海要做官了,整個楊府因此而變的喜氣洋洋,王氏忙活了半天才想起我們娘兒倆,便支使荷香去東廂房通知我們,不管怎麽講我們也是楊天海的人,怎麽也得支會我們一聲的。
娘親拗不過我先睡下了,我毫無睡意仍倚在窗台前呆呆的看著天空處的明月,我看著天上的月亮想起夢中的情景,我不止一次夢到那樣的場景,一身素衣白裙的我懷裏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玉兔,在如同那仙境一般的花園內行走著……
我心想我為什麽老是會夢到這樣的場景呢?就好像我以前去過那裏似的?
這時候,我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瑤瑤,你趕緊睡吧,我去開門。”
最近娘親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老人家也許根本就沒有睡著,聽到敲門聲她一下子就醒了。
娘親起身去打開房門,門外站著一個臉型瘦削下巴尖尖,臉上麵無表情的婢女,身著翠衫綠裙,我認得她,她是王氏身邊的貼身侍女叫荷香。
荷香是當年隨王氏一起陪嫁過來的陪嫁丫頭,早些年在王氏懷胎十月時曾經代替主母和楊天海圓過幾次房,之前嫁進楊家的兩個小妾不是病死就是被王氏逼死,正當荷香做著當妾的美夢時卻突然殺出一個李文玉,所以她對我的娘親是恨之入骨。
那個叫荷香的婢女打量了屋內的狀況,又看了看我,然後陰陽怪氣的在那喲了一聲道:“還以為睡下了呢?這屋裏怎的這般黑?”
娘親淡然回道:“哦,剛才燈油燒盡了,還沒來的及添上,有什麽事嗎?”
常言道: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奴才們總是相機行事,現在我們娘兒倆落了勢,連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是供的斷斷續續的。
荷香聞言做了一個嗤笑的表情,連作個揖都懶得做,直接對著娘親道:”楊老爺回來了,勞煩二夫人和二小姐去前廳見下楊老爺吧。”
娘親回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荷香聞言翻了一個白眼轉身離去,我在一邊看著荷香陰陽怪氣的那番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娘親喚我道:“瑤瑤,快過來,娘給你打扮打扮,隨我去見你爹。”
我恨恨道:“他不是我爹!”
我沒有爹,無論是生父李玉還是繼父楊天海,他們都沒有資格做我爹。
娘親看我氣鼓鼓的樣子,走過來扳過我的肩頭溫聲勸道:“瑤瑤,不要這樣。聽娘的話.……”
我正在氣頭上,隻是扭著頭不答應。
“都是娘害了你.……”
耳邊聽到娘親的嗚咽聲,我聽著聲音不對勁趕緊回頭,隻見娘親的臉上顯現出悲傷欲絕的表情,我不由慌了神,趕緊安慰娘親道:“娘,你別這樣,女兒聽你的還不行嗎?”
娘親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隻要有一個念想她就能將就的活下去,這點我與娘親極為不似,我的性格又更為剛烈些,看不上的東西,我是絕不會妥協的。
我的性格,既不似我娘,更不似我爹,也不似我姥爺,以至於我小時候我娘親看到倔強的我總忍不住歎氣道:“也不知道這孩子倒底像誰?”
我走到梳妝台前任由娘親為我打扮,銅鏡裏映射出一位如花一般嬌豔的少女,明眸皓齒,肌膚吹彈可破,顯的是那樣的楚楚可人。
我看著銅鏡裏的青春少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
我已經十五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