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如果不是娘親要求，我實在是不願意踏入那前廳的。
跟隨著娘親步入前廳，便看見正襟危坐的王氏那張拉黑的臭臉，跟誰欠了她錢似的，我不願意看她的那張死人臉，便把頭扭到一邊隻當做沒有看見。
娘親走到楊天海處行禮道：“文玉不知道老爺剛回來，這就給老爺請安了。”
那楊天海本是背著手背對著我們的，聽聞娘親的話這才掉轉身子過來冷漠著一張臉道：“一段時日沒見這便是愈發的沒有規矩了？下人去催你們也有些時候了吧？為何這時候才來請安？這是沒把我這個老爺放在眼裏吧？”
娘親抬起頭來驚慌失措的看著楊天海，一邊的王氏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來剛才那會兒功夫她沒少在一邊嚼舌根子。
我那可憐的娘親在那訴說道：“老爺，這話從何說起？老爺這是晚上才回來，荷香過來說老爺回來時，我娘兒倆都睡下了，這起來收拾打扮一下也得費些時間.……”
看著娘親那委屈的神情我著實有些後悔，那荷香是王氏身邊的人不待見我們娘兒倆久矣，過來通知我們說不定都是帶著王氏的授意故意拖著節奏來報，我還不懂事讓娘親哄著來前廳。
楊天海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詫異：“等等，你們娘兒倆？瑤瑤不睡自己的屋，跟你屋那睡什麽？”
荷香一臉得意的插嘴道：“啟稟老爺，老爺你還不知道呢？二小姐那屋都讓火給燒著了！”
楊天海怒道：“什麽！屋都給燒著了！？”他轉過身去遷怒於一邊的王媽道；“你們這些下人是幹什麽吃的？是不是我再離開久些，你們就能把整個楊家都給我點著了？”
王媽嚇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磕頭道：“大老爺明鑒！是二小姐因為天冷非要在屋裏生火盆，這火盆裏的的火也不知道怎麽著就點著了床被，要不是荷香發現的早，恐怕二小姐都有性命之憂……”
我不禁心裏咯瞪了一下，雖然自進了前廳我就努力當隱形人，但該來的還是得來，我還是在劫難逃。
那送過來的火盆子明明就是王氏的授意，那火也不知道是怎麽著起來的，雖然我不能說是一個很細膩的女子，但也不至於粗心到如此地步，讓那爐火點著了被褥都不自知，而第一個發現險情的又是王氏身邊的人荷香，這使我一度懷疑這是一個陰謀，但卻苦無證據，隻能自認倒黴。
那段時間為娘親鳴不平的我很是牙尖嘴利，於是有些事情就很自然的發生了，楊府上下幾乎都是王氏的人，即使不是礙於王氏的淫威也不會有人敢替我們母女倆說些什麽。
楊天海聽聞此言臉色變的晦暗不明，他轉過頭來看我，而我又因為心虛低下了頭，不去看那楊天海。
娘親生怕我吃虧，出聲為我辯解道：“瑤瑤還小，老爺你.……話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
我微微仰頭，看到的是楊天海那嚴厲的表情，然後他又轉過頭來看我，我不願意看他便又把頭低下，然後我看著一雙黑色緞麵的靴子慢慢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然後它們離我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我的麵前。
“瑤瑤，自你七歲隨你娘親進了我楊家，這都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吧？而你一直不肯喚我一聲爹爹，你心裏一直不願意認我做你的爹，我也不勉強你，那麽這件事你又做何打算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楊天海一臉平靜道：“燒了你的屋，我也沒有錢賠你，最多明天我脫了這身衣裳和她們一起幹活便是。”
我這個二小姐一直以來都是有名無實，最多也就是不用幹活罷了，現在和下人們一起幹活，我也沒覺的有什麽。
楊天海沒有說話，但我卻注意到楊天海的神情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原來是那麽嚴厲的表情，現在便如那冰山融化了一般，下沉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揚，眼睛睜的老大，透露出吃驚的神情，最後居然定格為一副驚喜的表情。
楊天海的這副表情切換，從嚴厲到吃驚，再到驚喜，隻用了不到兩秒鍾，一時間我也懵了，搞不明白楊天海的臉色怎麽變的如此之快？
“這.……這是瑤瑤？沒想到長那麽大了？”
楊天海有這樣的反應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楊天海這幾年來已經不滿足於僅僅做一個商人，開始謀求向官場發展，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很忙，即使是娘親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他幾麵，更遑論我這個繼女？
自從娘親失寵後，楊天海便從來沒有用那般溫柔的語氣和我們母子倆這樣說話，現在他突然這麽說話，倒叫我有些不適應起來。
我畢竟是女子，總是能從中查覺出一絲異樣的氣氛來，那楊天海自我抬起頭來和他說話，那目光便似沾在我身上一般再也移不開半分。那種目光讓我感到極不舒服，於是我又低下頭道：“那便這樣說好了，我先回去睡了，明天我起來做活便是……”
不想和這個楊天海過度的糾纏，我隨意應付兩句便想逃之夭夭。
“瑤瑤！”
我身子一僵，轉頭隻見那楊天海又切換成一副嚴肅的表情，在那定定的看著我。
“沒規矩！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名義上的爹，我叫你走了嗎？”
我沒有說話，心頭瞬間跑過一萬頭草泥馬，且不說這事未必是我幹的，就算是姑奶奶我幹的，姑奶奶我都認栽了，你還想怎麽樣？
王氏和她身後站著的荷香一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我，剛才楊天海背對著她們表演的極為精彩的川劇變臉，她們自然也是無緣見到。
這樣落井下石的好機會，那王氏又豈能就此放過我？當下她唇瓣開啟在那挑撥道：“這個李夢瑤是愈發沒有規矩了！點著了屋不說還態度蠻橫，我楊家是不是沒人可以治得了她了？柳文玉，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時至今日她連姓都不願意改，她還是不是我楊家人了……”
“你閉嘴！”
王氏吃驚的看著側過身來看著她的楊天海，他叫她閉嘴。
“瑤瑤，雖非我親生，但總是文玉所生，楊府名正言順的二小姐，平日裏你們刁難刻薄於她們母女倆別以為老爺我不知道？”
楊天海嚴厲的眼神掃過荷香一幹人等，這些但凡平時詰難過我們母女倆的人都多少有些心虛，於是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我在一邊默默聽著，心想楊文海這是要幹什麽？這是要為我們娘兒倆正名嗎？
我偷偷的瞧了瞧娘親，她站在楊天海的右側也正好向我這邊看來，娘親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對著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以前的事情就這麽算了，老爺我既往不咎，再讓我發現類似事件定嚴懲不貸！”
楊天海用嚴厲的眼神環視四周，眼神觸及之處，眾人紛紛低頭，無人再敢發聲。
這是表態了，楊天海發話了，所有的產業都是楊天海的，楊天海都不追究，誰還敢繼續揪住不放？看來以後我們娘兒倆在楊家的日子要好過不少，不知為什麽，我並沒有感到輕鬆，總感到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窺伺著我。
我跟隨著婢女來到了上好的西廂房，看著西廂房裏布置精良的家居不禁有些恍如隔夢的感覺，支走了婢女，我一個人坐在煥然一新的西廂房內發呆。
這一晚上發生了多少事情？前一晚上，我的娘親還被迫擠在簡陋狹小的後覃房內，那可是供下人和老媽子住的地方，轉眼間娘親又搬回了側室，還給我重新布置了一間上好的西廂房。
西廂房裏的床單和被褥都是極新的，桌上放了幾套做工考究的女裝，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楊天海在向我們母女倆示好，但多年來我們娘兒倆已經是習慣了楊天海對我們的冷漠，楊天海態度的突然轉換，讓我感到很是疑惑。
三天以後，我們母女倆便要跟隨著高升的楊天海去那貢城定居了。
聽說貢城很好，非常的繁華興盛，比寧城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可是我卻並不想去。
楊天海不是我爹，他的榮華富貴又與我何幹？我為什麽要跟著他去？淪為他的附庸？
我在心裏思忖著，楊天海今天晚上倒底怎麽了？難道是.……
娘親以前便教過我，事出反常必為妖，但我心裏是不願意承認這點的，因為這會讓我感到惡心，姑且認為是楊天海良心發現，突然想善待我們娘兒倆了吧？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正要熄燈睡覺，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誰啊？”
“是我。”
楊天海！！
我心中的震驚瞬間被恐懼所代替，他這麽晚上我屋幹嘛來了？
難道他真要行那禽獸之事？再怎麽說我也是他名義上的女兒啊？
“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嗎？”
“哦，爹這次從京城回來，順手給你帶了一枝珠釵，爹以前也沒怎麽好好待你，這個就當是爹給你帶回來的見麵禮吧。”
珠釵！！
我的內心瞬間淩亂！
男人送女人珠釵？這不應該是楊天海給我娘親的玩意兒嗎？
要不要這麽明顯！？
我撫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住自己有些慌亂的情緒，衝著屋外喊道：““我……我不要，我要睡了，你走吧……”
我努力握緊拳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發抖，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一絲絲發顫，再怎麽說我也隻是個未經人事的十五歲的小丫頭，這樣的情況我以前從來就沒碰到過，我感覺到我的心呯呯直跳，一時間我有些手足無措。
“瑤瑤，你先把門打開，也不費多少時間，爹把這珠釵給你戴上就走。”
還要給我戴上！？
我一時間起了雞皮疙瘩，一想到楊文海用他那雞皮般摺皺的老手在我的腦袋上摸來撫去的，我就感到陣陣的膽寒。
小女子可殺不可辱也！
“我……我真的困了，你明天叫人送過來好了。”
門外一時沒了聲音，我心中正自惴惴不安，心想如果惹惱了那楊文海，用他楊家大老爺的地位強令我開門便如何是好？或者他突然獸性發作直接一腳踹開這門，我也是萬萬抵擋不住他的。
正自仿徨間，門外一個女聲傳來：“文玉拜見老爺。”
我一聽那聲音不禁喜上眉梢，因為我聽出那聲音是我的娘親。
娘親來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