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病來襲
再說錢得金,自從早上菜花匆匆回娘家借錢,他也沒有早起,獨自躺在炕上又思慮起來。至於菜花回娘家是否能借到錢,他並不懷疑,因為老嶽父王喜財的經濟實力在那擺著呢。而且隻有菜花一個獨生女兒,錢不給她花又給誰花呢?想到這,錢得金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接著他又感覺良好的往下想,老丈人沒有兒子,俗話說一個姑爺半個兒,關鍵是他隻有我一個姑爺,起碼要頂一個半兒吧!盡管我這一個半兒子,目前嶽父還沒有借到什麽光,但指望我養老送終是肯定的了。所以,我花他的錢也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兒。
錢得金繼續頗為自信的往下推斷,嶽父他盡管有個王小摳的不雅外號,那不也分跟誰嗎!比如,我頭幾年借他的伍佰元錢,他還說要一分的利息,其實不也就是做做樣子嗎!我沒有還他,他不也沒上門討要嗎?我名義上是借他錢,實際不就是變相的要嗎!想到這,錢德金不禁嘿嘿的笑出了聲!
最後,錢得金為全中國的男人們得出一個經典結論:為啥男人都管嶽父叫老泰山呢——靠山啊!誰不知道泰山是全中國最大的山啊,沒有這個實力,敢當老泰山嗎!嘿嘿,哈哈哈……
得意了一陣,錢得金的心情又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多年來的幾個心病又開始隱隱作痛!
第一個心病:也是錢得金最大的心病,就是和菜花結婚五年多來,盡管自己每年也算是在勤奮“耕耘”,但菜花的肚子就是不爭氣,像是扣在大缸裏的一個烏龜,一直沒個動靜,也未能給自己生個一男半女出來。對此,錢得金也多次暗自歎息過,心想,如果父母在世,五年抱不上孫子,還不急瘋了啊!好在自己有君子風範,比較淡定,認為兩口子年齡都不算大,沒有太著急。加上最近幾年家境也不太好,負債累累的,也沒能去縣醫院給菜花做個正規的檢查!
當然,說一點不著急也是騙人的,畢竟在當時的農村,傳宗接代可是天大的事啊!況且,皇上不急太監還急呢!這不,住在村裏的姑媽錢梨花,就聽到了很多村民的“閑言碎語”,畢竟錢得金是自己的親侄子,侄媳婦多年不生養,讓村民們說閑話,當姑媽的也跟著沒麵子!於是在去年的一天,錢梨花就火急火燎的來向侄兒錢得金興師問罪來了!
姑媽的理由也很充分,錢得金是爺爺的長孫,也是錢家三個孫輩中唯一成家的男丁,不能在錢得金身上斷了香火,話說的即中肯又嚴厲。姑媽為了增加施壓的力度,還避開菜花向侄兒傳達了自己80歲高齡的老父親,也就是依舊健在,在姑媽家養老的錢得金爺爺錢春山的最高“旨意”——“無論采取任何辦法,兩年內必須生娃”!
當然,為人熱情,樂於助人的姑媽錢梨花,並非是單純的來向侄兒施壓,同時也擔起了“助生員“的角色。那一天,姑媽向錢得金獻上了兩個“錦囊妙計”:
第一個“錦囊妙計”,就是幫助聯係了在村裏能掐會算,“德高望重”的活神仙——王半仙,來算一下錢得金的香火旺不旺,如果不旺,該采取什麽方法來“破解”。姑媽錢梨花辦事雷厲風行,當天就和王半仙接上了頭,並在當晚就偷偷把侄子叫到了王半仙的家中。當然,錢得金不能空著手,六塊錢的香火錢必需要給的,畢竟要圖個六六大順嗎!
王半仙有五十多歲,已經有二十多年的算卦“經驗”。錢得金一進屋,王半仙也不寒暄,馬上點燃了一炷香,嫋嫋香煙頓時撲鼻而來。此刻,王半仙身披露著破洞的紅色大氅,頭戴卷了帽簷的紫色氈帽,一臉肅穆地麵向香案正襟而坐!,他開始密切關注香火的變化,稀疏的山羊胡偶爾抖動一下,三角型小眼灼灼放光……
姑媽錢梨花坐在炕角屏住呼吸,緊張得一動不動。而錢得金畢竟讀過八年的書,盡管不是很相信這些東西,但礙於姑媽的好心,也隻能虔誠肅立在王半仙的一側,等待王半仙宣布結果。
約十分鍾功夫,王半仙如釋重負的輕咳了一聲,轉過身來,叫錢得金坐在對麵。又讓錢得金把左手掌伸出,又開始專注的研究起錢得金的手相來……
又過了五分鍾時間,王半仙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如釋重負地對錢得金說:大侄啊,從香火上看,香煙筆直向上,煙灰堅挺有力,長時間不倒,說明煙火並無斷絕的可能,侄媳婦自然懷孕,生兒育女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王半仙又接著說:嗯……從大侄的手相上看,子女線深且寬,並無彎曲斜亂和斷紋之處,也是晚生貴子的好手相。所以,不必太擔心,隻是延續香火的時間可能會晚了一些……
啊!那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生孩子啊?此時,姑媽錢梨花已經站立在錢得金身邊,迫不及待地搶著向王半仙發問了!
王半仙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眯著三角眼,拉著長音煞有介事的說:嗯,以我的測算,少則六年,多則十年,侄媳婦就能自然懷孕生產了!如果……如果還是不能生產,到時,我再來給你們破解……
哎,為啥這麽晚呢?錢得金有些懊惱和抱怨地對王半仙說。王半仙略一思索,寬慰地對錢得金說:不要著急嗎,送子觀音已經在路上了,隻是……隻是路途遙遠,觀音菩薩也需要歇歇腳,住住店,吃吃飯嗎!
姑媽和錢得金不再發問,錢得金放下六元的香火錢,娘倆就患得患失的走出了王半仙的家門。
在路上,姑媽錢梨花又神秘兮兮的向侄兒奉獻了第二個“錦囊”。他對錢得金說:大侄兒,我在村裏再給你們淘一些“偏方”去,回頭我單獨告訴菜花。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幾天後,菜花悄悄滴告訴錢得金,姑媽在一天下午找到了她,說在村裏生育多胎孩子的一些嫂子們那裏,淘到了一些容易懷孕的“偏方”,其核心辦法就是讓菜花在晚上同房的時候,多學習嚐試一些新體位,不要在炕上太“死”了!同時,姑媽還以畫“草圖”的形式,把“偏方”悄悄地傳授給了菜花!
錢得金一聽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我這個姑媽啊,也真夠上心的!
當然,錢得金和菜花也不敢怠慢,隻能依“偏方”而行,但苦於菜花身材較為肥胖,有些新體位無法實現,也隻能悻悻作罷了!至於菜花何時才能懷孕生產,錢得金不由的感歎一聲,哎!隻能順其自然,先任天由命吧!
錢得金還有第二個心病,至今深埋心底,從不示人。
這還要從錢得金的家世說起。錢得金的父母在五年前意外去世,當時錢得金剛剛結婚成家,而唯一的弟弟錢得銀還在上高中。沒有了父母的供養,錢得金隻能擔起供養弟弟讀書的重任。但是,弟弟一直沒有走出父母突然離世的陰影,學習態度冷漠,每天鬱鬱寡歡,到了高考時自然名落孫山。
弟弟錢得銀感覺愧對大哥的學費供養。高考落榜後,就在同學家給哥哥錢德金寫了一封短信。他在信中表示,自己不想再回到家鄉,決定要去南方城市打工來養活自己,並說生死由命,讓哥哥錢得金不要掛念。
之後,錢得銀就隻身去了南方,一晃三年多的時間過去,音信皆無!盡管錢得金也通過弟弟的同學多方打探,但至今沒有弟弟的任何消息。每當想到唯一的弟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錢得金就像胸口壓塊石頭,沉重地喘不過氣來。他感覺沒有照顧好弟弟,更無法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特別是每到年節,在萬家團圓之夜,錢得金一想起失聯的弟弟,就會躲到屋外,望著滿天的繁星暗自垂淚!
在現今的仁和村,錢得金在血統上最親的人隻有兩位:一位是年邁的爺爺錢春山;另一位就是姑媽錢梨花了。錢得金的父母去世後,姑媽錢梨花就把老父親從去世的哥哥家接了過去。
錢得金清楚的記得,小時候爺爺把大孫子視為心肝,隻要在農閑時節,就會把錢得金扛在肩頭,寸步不離。有時為了哄孫子高興,爺爺自己爬在地上,常給孫子錢得金當馬騎。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貧寒歲月,爺爺把身上僅存的一點零花錢,基本都花在了孫子錢得金身上。
在父母去世後,錢得金因生活窘迫,作為傳承香火的錢家長孫,並未能扛起贍養爺爺的重任,他由此心生愧疚。
對此,姑媽錢梨花也很是開明,她曾寬慰地對錢得金說:大侄兒,你也不用多想,一輩不管兩輩的事兒,你爺爺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用不著你孫子去養老!閨女為父親養老送終,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嘛。
姑媽的話雖然這樣說,但作為村裏唯一嫡孫的錢得金,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讓爺爺享受一個更幸福的晚年。但一想到自己將要進城去打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鄉,而爺爺又年事已高,萬一…….想到這,他又不禁心事重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