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淩楚的眼中似有血光閃動，那隻陰暗的蟲子爬到他的心窩處。他隻覺體內血氣翻湧，喉頭湧上血腥。


  “嗬嗬，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那個柔情萬千發誓一輩子愛我的女人，竟然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如此冷酷轉身。”


  “我……”思寒不期望誰能理解她的痛苦掙紮，好不容易才在驚懼中突破心口的障礙，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回頭。


  她輕緩地吸著氣，緩和自己的鬱結，對他擠出一絲苦笑：“對不起，不是不想，而是沒那個能力救你。”


  “沒能力救我？”淩楚沒想到她指的是救自己性命，他用力拍著胸口，“我要你做什麽天大的難事，你才會沒那個能力？我要的不過是你像從前一樣不顧一切在我身邊，讓我慢慢找到那種愛和心動的感覺而已！”


  思寒明白，關於毒蠱的事他知道得太少，他想得太輕鬆。


  她抬起下巴，忍住在眼窩裏打轉的淚水，深深注視著他：“忘記吧！好嗎？過去的不能重來，你何苦執著？無情無愛有時候也是種幸福，其實……我有些羨慕你的。”


  “你竟能說出這種話？你這個女人……”他最痛苦的冰冷空洞，成為她最羨慕的事？她的話多麽諷刺！


  思寒知錯，臉色發白：“我說錯了……對不起。燕兒就拜托你了，你們趕緊上路吧！”


  決定留下，她心裏坦然起來，甚至有些期望慕容赫能快點追來。這一次，她要更堅定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至於淩楚的蠱……


  “淩大哥，你以後要小心控製情緒，不要刻意去想感情之事。這樣，你體內的毒蠱就會比較安靜，不會引發毒性……”


  “這就是你對我的體諒和關心嗎？紀思寒，我不需要！今日你絕情如此，我真懷疑中下蠱毒的人是你！慕容赫是我生死不兩立的仇人，你決意要跟他，就休怪我無情！”


  說罷，手腕一動，那劍氣逼人，化作一道無情的勁風，狠厲無比，直朝思寒的小腹逼去。


  他這一招除了嫉妒憤怒，失望疼痛，還有一股連他自己都難以操控的怪異情緒。


  “不要！”思寒的瞳孔急劇收縮，雙手護住小腹一連退出好幾步。


  “小姐……”燕兒就在她旁邊一步，不假思索慌張地撲過去。


  劍氣冰寒，無聲無息，刺入燕兒的胸口。


  她隻覺得一陣劇烈悶痛，來不及喘息，猩紅的鮮血就從嘴裏噴出。


  “燕兒！燕兒！”思寒急急扶住她，她的身子慢慢下滑。


  怎會這樣？淩楚竟然真的出手了！真的下了毒手要害自己的孩子……


  “小姐……”


  “燕兒，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思寒焦急地抹去她嘴角的血跡，可她受的分明是內傷，劍氣傷人無痕，卻足以致命。


  燕兒開始咳嗽，胸口起伏著，那痛楚讓她快要說不出話來。


  “淩楚，你就那麽恨我嗎？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你怎麽可以真的出手！”思寒沉痛地低喊，懷中燕兒的身子簌簌顫抖。


  “我……要取的是你腹中的孩子！”淩楚眼眸發紅，有怒火在眼瞳裏燃燒。但看燕兒快要氣絕的模樣，說完這句話後猛然醒悟，提劍的右手顫抖了幾下，砰然一聲，扔在地上。


  他問自己，怎會發生這種事？

  那隻蠱蟲感受到他情緒的浮躁與變動，開始不安分地亂鑽，絞痛心窩。


  思寒全身發涼，那劍氣若傷在自己的腹部，孩子必然沒有了……


  淩楚抓住自己的胸口，俊容發白，忍住翻滾的血氣，無比抱歉地看了燕兒一眼，踉蹌著奔了出去。


  “燕兒，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思寒吃力地扶住燕兒，可是燕兒身子沉重地往下滑去，她根本扶不住，一聲一聲急切地喊著。


  “小姐我……”燕兒的睫毛撲閃了幾下，氣息微弱。


  一開始躲進另一間房的婆婆聽到不對勁的動靜，趕緊走了出來，一見眼前情景，嚇住了。


  “阿彌陀佛……老身這就去找大夫。”


  “燕兒，燕兒，你堅強點！大夫很快就來了……”


  “小姐……”燕兒拚命抓住她的手，嘴角的血液淌在衣服上，觸目驚心，“奴婢早該看出……你對王爺的情意……不該每天勸小姐離開……”


  “你別說話！別說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放不下淩大哥，也不會有今天。”


  “淩將軍也沒錯……小姐啊……既然愧對了淩將軍……以後就不要……再愧對王爺……”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燕兒把自己最想說的話說完，突然瞳孔一張，絕了呼吸。


  眼角卻還有一滴淚，緩緩流出。


  為她的小姐而流，因為她突然懂了小姐那顆矛盾而複雜的心。


  “燕兒……燕兒！”思寒喊著她，手指上沾染著她的血液，然後忍不住幹嘔起來。


  生命如此脆弱，如此脆弱啊！


  前一刻還能鮮活地勸導自己，下一刻就了無生氣地躺在地上。這……造的究竟是什麽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