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怎會如此呢？先生這樣的人才，是漠華所需要的，凡安雖愚昧，又怎會不知曉這個道理？”
洛凡安知道，此人必然是神通廣大，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若是自己再藏著掖著，反倒顯得自己不夠真誠，褻瀆高人了。
“嗬嗬嗬嗬.……不虧是昊明侯的紅顏知己呐……”鍾偃師一邊說著，他的身影也開始動了，漸漸地向兩人移動過來。
而奇怪的是，他並不是站著走過來的，而是連同座椅一塊兒行過來的。
難道他腿腳不便，和二叔一樣坐在輪椅上？洛凡安有些吃驚。
那人的身影愈來愈近了……黑暗在他的臉龐上打下一片陰影，而隨後光暈又逐次取代，漸漸地暈染了開來。在他的臉龐暴露在光芒下的一瞬間，洛凡安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強行讓自己不再叫出聲來。
這人……這人……
“大小姐不必驚慌，想要叫，便叫出來吧……反正像我這樣的人，早就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了……”
洛凡安的眼睛一陣抽搐，她忍住惡心，放下了一直捂著的手。
這張臉.……簡直不能稱作是人類的臉，因為他的一半臉龐的肌肉已然壞死，那半邊臉上的五官擰在了臉上，形成一個糾結的狀態.……
他的皮膚是呈現一種透明的顏色，每動彈一下，便能夠看到那層薄薄的皮膚下，那跳動的血管神經。
任憑誰都看的出，這樣一張臉，是經曆過怎樣難以想象的千錘百煉，是遭受過怎樣非人的洗禮磨難！而洛凡安不是傻子，她也看得出來.……所以她隻是捂著胸口，待得那股惡心慢慢消散，才平複著心情強笑道“高人果然不同凡響.……”
“高人？嗬嗬……能得洛大小姐一讚，鍾某縱然頂著這樣的一張臉，也甚感榮幸呐。”
洛凡安這才發現，他的確坐在一奇怪的輪椅上，這個輪椅密密麻麻分布了許多枝節，粗看還以為是樹枝，仔細看去，裏邊卻嵌著大大小小的齒輪，必然是大有文章！
“敢問先生，是否遇到了什麽事？像先生這樣的難得一見的人才，為何在此之前我並未聽說，是否是有些難言之隱呢？”
雲霽突然一皺眉“大小姐！”
洛凡安方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躊躇著是否要道歉，那鍾偃師卻舉起了一隻手“無妨.……無妨……”
洛凡安看著他的那隻手，那不是人類的手……纖細黝黑，其中動輒間裏邊的機關齒輪都在隨之轉動。可見這個鍾偃師，連自己的手臂，都是偃甲！
“洛大小姐天人之姿，傾國傾城，在下也是早已有耳聞的了，如同洛大小姐這般姿容，見著像我這般的，定然是要奇怪的了.……”
“我不奇怪.……我隻是.……”洛凡安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似乎越描越黑。
那鍾偃師見狀幹笑了幾聲，挪動著他的輪椅行了過來。這下子，離得更加近，使得洛凡安可以更為清晰地看清他的樣子。
鍾偃師的另外半邊臉依舊是常人的狀態，並未遭到損毀。看其容貌，也不過是不惑之年，眉眼竟頗為英俊，隻是加在另外半邊臉和這詭異的皮膚上，顯得萬分猙獰。
“大小姐不必解釋，也不必害怕。鍾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昊明侯要替他完成夙願，就不會後悔。隻不過，鍾某如此為昊明侯效力，終究是需要些彩頭的，待到事情結束之後，這個，我是要昊明侯如實支付！”
“是什麽？可會傷害到他？可會與他有害！”洛凡安一下子急了，一連串地問道。她心中是尤其的糾結！一般來說，高人都是古怪的，像鍾偃師這樣的，也必定是有著特殊的要求！如若不然，這般人才，無論是誰，都想要得到！
可他所需要的價碼是什麽呢？雲羿究竟承擔得起麽？
“大小姐果然是非常關心昊明侯呢.……嗬嗬……也請大小姐放心， 昊明侯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道理。而我想要的東西，也絕對不過分！至於是什麽東西.……這是我與昊明侯之間的交易，恕在下不能告知。”
“鍾先生客氣了！”雲霽在一旁聽了許久，生怕洛凡安再說了什麽得罪到他，急忙岔開了話題，拱手作了一揖“大小姐天真爛漫，有時候說話可能不太自覺.……還請您不要建議。”
“我不是這麽小氣之人……”鍾偃師說著，他身下的那個輪椅開始轉動了起來，不多時便換了一個頭兒，從來時的路上轉了回去“想必大小姐也不願意麵對我這張臉太長時間，鍾某還有偃甲需要修理，就不送二爺和大小姐了……”
雲霽低聲道“您慢走……”
鍾偃師走得無聲無息，洛凡安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兒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怎麽了？你說要見，現下都見過了，還杵在這邊做什麽？”雲霽提醒道。
洛凡安搖頭“這個鍾偃師，好神秘的樣子，還有他的臉.……雲霽，你知不知道他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雲霽遠遠地看了一眼，歎道“我也不知，隻聽大哥說過，似乎是偃甲爆炸導致的，其餘的我便一概不知道了.……”
“偃甲爆炸.……代價……需要支付的彩頭……”洛凡安默念著這幾個拗口的詞匯，沿著那彎曲的樓梯一層層地又爬了上去。
她總覺得，這個屋子裏，到處都是秘密，到處是疑點，她不知該如何去判斷著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的，因為對方也根本沒有給到她這個機會.……
洛凡安回頭走上那長長的環形階梯，一步步地踏足上去。隻覺得自己內心對這個偃師的好奇心並不曾因為今天的相見而磨滅多少。相反，倒是日益增多，心底如同生長出幾支邪惡藤蔓，扒住自己的心頭往上慢慢地攀爬著，並且不斷吸食著體內的欲望。
她的心告訴她，她想要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想要知道鍾偃師究竟是何方神聖，想要知道雲羿與他之間有著怎樣的一筆交易。
若是換做是幾年前的洛凡安，定然會追上去，打破砂鍋問到底。然而現在.……她隻是任憑他離開了。
答案，自然是要知曉的，隻不過，是不是應當現在知道？這個問題顯然不及邵懿入侵之事那樣急迫，她有著很長的時間來知曉……
“走吧.……”洛凡安重新抬起步伐，向上走去，好容易走到了入口處，那麵前的偃甲機關騰地打開一條縫隙，給他二人讓出一條路來.……
雲霽默不作聲地走出屋子，抬眼望了望天空“也是不早了，我去看看阿容.……”
“你大可不必這麽著急，可以讓她先自己安靜一會兒，待得召樓來了，我們再好好問問。”
洛凡安抓住雲霽的手臂，攔住他的去路。雲霽略一躊躇，猶豫片刻道“也好.……”
洛凡安剛要放心下來，隻見前頭遠遠地有人跑了過來，看服飾似乎是楓林苑的普通食客。
“怎麽了？”雲霽皺起眉頭，朝那人問道。
那人顯然是雲霽的心腹，被問了之後也不急著作答，隻是默默地上前踮起腳尖，朝著雲霽的耳朵旁說了聲幾句話。
雲霽“哦”了一聲，緊接著問道“他現在在何處？”
“在外廳旁的那個木屋中。”
“好，你先下去吧！”雲霽遣走那人，朝著洛凡安微微一笑“也不必等了，大公子已然到了。”
“這麽快！”洛凡安欣喜異常，上前兩步跟在雲霽後頭，雙手不停地扇動催促著“快走快走！早些見到召樓，也好早些知道他和容兒之間有什麽事！”
雲霽覺得說的在理，也實在是擔心妹妹，兩人一路上緊趕慢趕，夕陽下的楓林苑風景如畫，兩人卻沒有什麽心思欣賞，隻是一前一後地朝著那人所說的木屋趕去。
還不到一刻鍾，洛凡安扶著腰肢，氣喘籲籲地爬上了那所說的木屋階梯，“啪”地一聲打開了門。
不出所料，洛召樓便在裏頭，同樣在裏頭的，還有裴鑠，兩人正麵對麵地坐著聊著些什麽。
“姐……”洛召樓見她來了，笑著站起身來，抓著她的衣襟笑道“你來了？我聽裴鑠說了，龍心她沒有傷害到你什麽吧？”
洛凡安放要開頭讓他放心，雲霽卻擠了上來，用手握住洛召樓的肩膀“大公子先別急著擔心姐姐，在下不才，還請問大公子，與我家小妹起了什麽齟齬？若是有事，打瞌睡坐下來慢慢說清楚，不用徒惹我小妹生氣，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