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洛召樓知道，雲羿這句話等於是在諷刺他……
他既然信不過外姓人，那就把這事情交給一個姓洛的人手裏去做!
但是洛祁……洛祁他能夠相信麽？
一個曾經在六王之亂中出了紕漏的人。
洛召樓連雲羿都不相信，又有什麽理由去相信洛祁？更何況，即便自己肯相信他，天下人會信服麽？洛祁當時是陪同蘇溟一同去簽訂淮南條約的人。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早就是被扣上了賣國賊的帽子了.……他如何去重用？如何去相信？
但是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有什麽話好說？
姓洛的人，數來數去，就那麽幾個，不是已經背叛了他，就是底牌不清楚。現在，除了他的二叔洛汶，他幾乎是沒有可以用的人了.……
而雲羿和裴鑠，現在和他的關係又這般緊張……
洛召樓雖然迂腐，但終究不是傻子，還是要比一般人聰明許多的，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意思，他還是知道的……
“國主.……能否借一步說話？”雲羿抬起頭來看著洛召樓慢慢地吐出了這句話，他看出來洛召樓是有猶豫的，所以他沒有給他後悔的餘地“這個時候可是不能有半點耽擱的，現在軍隊是到了哪裏，您應該是最清楚的.……”
洛召樓的眉頭一緊，是的……之前那軍隊已經是把昊明侯府團團圍住了，那按照這個道理的話，那穆梓園也是差的不遠了.……
“你說！”洛召樓將他拉到一旁。
“國主，您覺得，現在您還有資格和我們討價還價麽？”雲羿的眉毛一挑。
他這話說得極為不恭敬，至少，從前他是從來都不敢對洛洪這麽說話的。
對待國主，以臣下的身份，是要用敬語，但是這次，他不但一丁點的敬語都沒有用，還用了這樣的語氣，用一種近乎談判的語氣和洛召樓說著。
因為他知道.……這的確是一場談判，而不是君上和臣下之間的報告。
洛召樓也不是洛洪。從前，他尊敬洛洪，是因為洛洪對於他，有著知遇之恩，但是現在不同了.……洛召樓不但對他沒有恩情，反而，是他給予了洛召樓很多東西……
他唯一比他多有的，是一身高貴的血統.……除去這一身血統，他別無其他東西！
“你……”
洛召樓剛剛開口，雲羿抬起一隻手來“國主不必來教訓我了，如果這次戰役失敗了，那我們都是勝利者的階下囚，階下囚，是不分品階的，到時候，你也不必別人高貴多少，我也不比你低賤多少……”
洛召樓本來是想要發怒的，但是細心琢磨了一下雲羿的話，確實是沒有錯，於是他按捺下怒氣，心平氣和地說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把兵符給我！”
雲羿回答得很幹脆，絲毫沒有考慮到需要避嫌的事情，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是的.……您把兵符給我，讓我去葛衛軍調兵，隻有將兵力調到了上京外頭，才有可能截住另一支援軍，不讓上京中的戰事擴大……”
“你？雲羿，你應該知道.……”
“我是知道！”雲羿再一次打斷了洛召樓的話，他知道洛召樓接下去會說出什麽樣難聽的話。
無非就是他不信任他，無非就是他不願意把兵符全都交予他。
“其他的話我不想再說，之前眾人和你說的話，我希望你能夠考慮一下，隨後……”雲羿頓了頓“我現在隻希望你知道一點.…… 現在若是太平盛世的話，您是可以來決定選擇誰來帶兵……這是您的權利，也是您應該的。但是現在，不是太平盛世！你，手上也沒有其他的選擇！現在隻有兩條路，一條，將兵符給我，我帶著兵符出去拚一拚！第二條.……你就在這裏，等著裴鑠手上的兵消耗掉，然後等死吧！也讓大家看一看，漠華是毀在我這個姓雲的手裏的，還是毀在你這個姓洛的手裏的.……”
洛召樓的手一緊，他雖然憤怒，但是還是知道雲羿說的是實話.……
“洛祁雖說和你一個姓，但說到底，現在你誰都不信！論帶兵的能力，我要比他強上百倍！我們兩個，你挑選誰，自作主張！左右那國璽在你的手裏，現在是你做選擇的時候。做對了，那是你對漠華的第一筆功績，和我雲羿無關，但是做錯了……那你就是漠華的大罪人！這罪過，同樣和我雲羿無關~！”
洛召樓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牙齒咬碎的聲音。
忍著……一定要忍著……
現在還不能和雲羿翻臉。
“雲羿.……”
他的手有些顫抖。
雲羿看了他一眼，一把從他的手裏搶過了兵符，塞在自己的懷裏“好了！國主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我這就帶比你去！”
洛召樓的嘴巴張的大大的，他明明什麽話都沒有說，但雲羿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也是替他做了最後的決定。
他並沒有上前去阻攔。因為他知道，左右他最後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的.……
這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國主已將兵符交予我！我即刻便去城外將葛衛軍給帶來！諸位先在上京中撐上一撐！”
雲羿將兵符舉過頭頂，在眾人麵前展示了一遍，隨後放回到胸口，轉身看著雙目已經晶亮的洛凡安。
“凡安.……”
從前雲羿是從來都不畏懼上戰場的，隻是自從洛凡安開始依賴他之後，他就開始害怕了。
一個人的心開始變得恐懼，有的時候並不是因為他變得膽小了。有可能，是因為懂得了，身邊有了對自己極為重要的人。所以他甘願為心愛的人，當一回“膽小鬼”。
“你……你快去快回！”
雲羿點頭，不會太慢的……他也不能太慢！
他摸了摸洛凡安的腦袋“三天內，這件事情一定是要處理掉的！你跟著你弟弟，什麽地方都不要亂跑知道麽？”雲羿想了想，突然之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還有.……他畢竟是你的弟弟，不要和他起爭執，知道不？”
洛凡安回頭看了一眼洛召樓，還是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洛召樓雖然現在腦子出了些問題，幾乎是對所有的人有成見，但對於洛凡安，還是言聽計從的。
畢竟是他的姐姐，現在，也是他最親的人了……
“走了！”雲羿翻身上馬，趕了一下馬屁股，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再看一眼洛凡安，生怕回了頭之後，就沒有勇氣再上戰場。
“召樓.……”洛凡安眼眶中的淚水越聚越大……最終掉落了下來“召樓，你不該懷疑他的.……阿羿，阿羿他為了我們，做出的犧牲該有多大，你是知道的！”
洛召樓抿著嘴唇不說話，這個時候，隻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遠方有輪子碾過草地發出的聲響，洛凡安轉身看去，卻是一個侍衛推著洛汶慢慢地朝著這邊走來。
“二叔.……”洛召樓輕聲喊了一聲，上前接過他的輪椅。洛凡安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二叔！”
洛汶的雙目不能視物，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聽力要比一般人靈敏幾倍，之前兩人所說的話，全都被他聽了個清清楚楚。
“凡安.……你可知道，當初為何大哥要將你許配給雲羿？”
洛凡安一怔，接著低下了頭“父親覺著阿羿對我很好，並且，他也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洛汶慢慢地搖了搖頭“洛家的人雖然才華橫溢，但能上戰場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洛家也缺少這樣的人才。大哥當年看出雲羿對你有情誼，也不知道怎麽將這個人才永遠地留下，所以，才將你許配給了他，希望能夠通過你，來維係他和漠華之間的關係……”
洛凡安皺著眉頭，她突然之間有些被利用的感覺。
洛汶見她不說話繼續道“雲羿娶了你……那是大大的抬舉！你是漠華的嫡長女，娶了你，他就是漠華的駙馬爺。這個位子，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了！包括最後攝政，也不是所有人可以辦到的！他雲羿，今天為漠華做事，理所當然，在情理之中……因為他欠漠華一份情！那是需要他來償還的！”
洛凡安有些憤怒了“那他的全家呢？雲家上下！均是為了灼華經而死！難道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麽？”
“雲稚術本來就是漠華的大將.……他為漠華做些事情，他的家族為漠華做出犧牲……難道不是無上的榮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