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從此兩不相欠
宣明如果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她不介意當個忘恩負義的人,傷了他,或許他對自己失望,下次就不會再來胡攪蠻纏了。
誰料宣明看見她這副模樣,竟是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嘻皮笑臉的說道:“你要如何對我不客氣,用你頭上那漂亮的金簪,割斷我的喉嚨嗎?”
顧芊婉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心裏沉了下去,逐漸冒出點點悲傷和絕望,他還是看到了嗎?
他現在一定對她充滿了恐懼,覺得她是世界上最討厭的人吧?
這樣也好,省得天天來煩她!
宣明見顧芊婉不說話,還是冷著臉,也不著惱,反而繼續說話,而且還拉起了顧芊婉的手,對著陽光端詳道:“這麽美麗的手,用來殺人,實在是太可惜了,應該用來拈花一笑或是彈琴或是繡花,下次你如果看誰不順眼,隻管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顧芊婉奇怪的看向他,她原以為他會說些:比如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啊之類的話,但是宣明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為什麽說這樣的話?
她試探的問道:“你不覺得我很殘忍嗎,眨眼間就殺死了那六個人?”
一句話問完,她竟莫明的有些緊張,有些不敢聽宣明的答案,喉嚨裏像塞了棉絮一樣的難受了起來。
“看不順眼的人,當然要殺掉啦!難道還要留著給自己添堵不成?再說了,他們六七個大漢欺負你一個弱女子,本來就該殺。婉婉,你做的對,我知道你一向善良可愛,肯定是因為殺了人所以自責,對不對?那些都是壞人,你不用自責的。要不這樣好不好,下次你再遇到壞人,就讓我來殺,這樣你就不用難過啦。”
他倒是聰明,知道再喊娘子顧芊婉一定會發飆,所以趕緊換成了婉婉。
隻是這樣的稱呼,再度讓顧芊婉無語,拿他沒辦法,也隻得由了他去,隻要不喊娘子就可以了!
顧芊婉對於他的回複,真是無言以對了。
真的很想把宣明的腦子打開來看看,裏麵倒底裝了些什麽?
她認真盯著宣明看了又看,還使用了火眼金晴術,結果發現這家夥真的是表裏如一,想的和說的沒有任何區別,而且眼神清澈關心,他竟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顧芊婉也好奇起來了,宣明的背景倒底是怎麽樣的,一般世家公子,看見殺人,就算不害怕,但也不至於把殺人當成砍蘿卜一樣自然吧?
不過,為何她心裏莫名輕鬆了許多呢?
“宣明,我真的有急事,必須馬上離開,如果你真拿我當朋友,就趕緊回家,不要在這裏給我添亂,好嗎?”顧芊婉用真誠的語氣說話,眼神更是清澈真誠的看向他。
宣明和她的眼神才剛接觸,竟是莫名一怔,接著臉色極為古怪,竟是莫名奇妙紅了,然後有些扭捏的擺了擺腰身,朝著她眨了眨眼,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那,你還記得和我的約定嗎?”
什麽約定?顧芊婉有些糊塗,不過她卻是很快微笑點頭:“當然記得,不過我現在很忙,等我忙完了,一定來屢行約定。”
宣明這才羞答答的,像新嫁的小媳婦一樣叮囑道:“記住噢,下次再有看不順眼的人,把名字告訴我,我去替你殺,你是個女子,你的手那麽漂亮,不該被那些壞人的臭血給弄髒了。”
宣明最後一句話,竟是觸動了她一些心思,讓她想起前世做殺手任務時,要攻略的一個男配。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任務中愛上了任務目標!
那是個特別斯文幹淨的男子,笑容和宣明一樣燦爛,眼神和宣明一樣清澈,他原本是清白的好人,卻因為愛上了她,而被拖下泥潭。
他是個有名的外科醫生,為了她,不得不用那雙原本應該救人的手,開始殺人,為的就是讓她不再殺人。
每次她執行任務回來,渾身是傷,全都是血。
他不怪她,也不會討厭她,而是認真替她洗擦,並且告訴她,如果有想殺的人,告訴他,他去殺,他不想讓她被那些人的血弄髒了手。
那時候的她是個活在黑暗裏的殺手,但是在那個醫生眼裏,卻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幹淨的人。
隻是可惜,任務太殘酷了,她最後的終極目標,居然是殺了那個醫生。因為醫生是任務人的心魔,隻有醫生死了,任務人的心魔才能解除,才能安心去投胎。
而她那時候已經深深愛上了醫生,她知道她錯了,做為一個執行任務的靈魂,她沒有資格愛上任何人。
但她偏偏愛了,她該怎麽辦呢?
如果不殺醫生,任務完成不了,她重生的機會渺茫。
如果要殺他,她又怎麽下得去手?
她猶豫良久,最後都決定,不要重生了,她隻要和他廝守,但是誰能想到呢,他永遠是這樣善解人意,他居然設計她,用自殺來成全她的任務!
當她看見自己的刀插在醫生的心髒上麵,當她看見醫生的血沾染到了她的手上時,她聽見時空主管那歡快的提示聲。
那聲音告訴她,任務完成了,她的靈魂慢慢脫離了那具身體,但是她的思想卻還停留在那個時空裏。
那是第一次,她休息了整整三天,才調整過來,才能重新開始接受任務的。
顧芊婉突然覺得心口好痛,疼的讓她整個人都呼吸不過來。
明明那個時空已經逝去,明明那個人也不在了,明明之後,她也經曆了幾千件任務了,但為何現在聽見同樣的話,看見同樣的笑容和眼神,她的心還是會這樣痛?
如果醫生不是愛上了自己,如果他沒有多管閑事,如果他沒有對她不離不棄,自己就不會愛上他了,就不用在殺與不殺之間為難了。
越想心越痛,越痛就越是惱火,顧芊婉竟是不管不顧衝著宣明發了火。
“我就喜歡殺人,我就是壞女人!你這下知道了吧,我不要你管,我要殺誰和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我什麽人,你要多管我的閑事?你走,你走啊,我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你了,你走,你給我滾!滾!”
宣明那單純清澈的眼眸裏,立即泛了紅,晶瑩的眼淚在裏麵轉啊轉的,他根本不明白,為何前一刻,還說會與他完成約定的人,下一秒就會這樣吼他?
他好委屈,他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顧芊婉這樣生氣?他難得交一個朋友,他為了交顧芊婉這個朋友,真的用了全部的心思,他從來沒有在哪個女子身上花過這麽多的心思?
他都願意為了他,去做讓他不齒的事情了,他曾一度認為,殺人是件很變態的事,隻有灝凕宣那個變態才喜歡。
可是為了顧芊婉,他也願意去做那樣變態的事情,他都做出這樣的犧牲了,為何顧芊婉非但不感謝他,還這樣吼他?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顧芊婉,我討厭你!我們以後再也不是朋友了!”宣明氣的哭了起來,跺了跺滿臉著惱的跑開了。
看著宣明跑開的背影,顧芊婉瞬間淚流滿麵。
宣明,不要靠近我,我會毀了你的!
我是個背負滿身仇恨的人,我辛苦在各個時空穿梭,每每向著自己最愛的人下手,就是為了完成任務,我做了一萬件成功的任務,才換來這次重生。
我沒有機會了,我不敢隨意揮謔!
我是回來報仇的,我沒有時間和你風花雪月,你這樣單純美好的人,不應該被我的黑暗和仇恨弄髒。
回歸你的光明世界去吧,這裏真的不適合你!
“小姐,你還好吧?”香草和桂芸都難過的扶住顧芊婉,隻見她努力深呼吸,將眼淚一點一點的收回去,又極力恢複平時鎮定的模樣。
看見小姐這樣克製自己的情緒,她們真的好難過。
小姐真的很不容易!
“香草,回頭給麗娘送個信兒,以後隻要宣明去蓬萊閣,酒水茶點錢,全都免費,每日都為他留一壇桃花酒,但不許他喝醉。”顧芊婉輕聲吩咐道。
“小姐,你這是?”香草不太明白了,小姐剛才明明很討厭那位公子的樣子,怎麽現在又為他付帳呢?
顧芊婉什麽都沒有說,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就算是謝謝宣明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幫助吧。
從此以後,他們便真的兩不相欠了。
……
朱四在顧芊婉離開好一陣子,才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嚇的慘白如金紙一般。
他膽戰心驚的看著地上六個人,他們的死法都是一樣的,喉嚨那裏有一條細小的紅線,他簡直不敢想象,五小姐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她,她居然用金簪這樣迅速果斷,毒辣的就割斷了別人的喉嚨?
朱四突然覺得喉嚨那裏好涼好痛,他立即用雙手將自己的頸項捂了起來,雙眼圓睜,一步步的退著,突然發狂一般,朝著出口跑去。
他的心快要跳出胸堂了,五小姐太嚇人了,剛才那一刻,簡直如同幽靈附身一般,這真的是五小姐嗎?
才跑到胡同口,一道陽光照了下來,朱四立即貪婪的仰起頭,將自己整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裏,溫暖的光線籠照在身上,驅走了他心底的恐懼和黑暗。
他這才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他不停喘著粗氣,慢慢冷靜下來,看著自己身上完好無損的衣袍,咬了咬牙,開始用力撕扯,轉眼衣服便破破爛爛。
他又用力把自己的胸口往牆上撞了過去,待感覺喉間有腥甜冒出來時,這才停了下來,稍作休息,捂著劇痛不止的胸口,一步步朝著顧明元的私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