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禮物
沈恒之額角跳了兩下，想到麵前這位最喜歡的事，便是向別人科普，自家老婆的神奇能幹之處，從大舅兄到皇長子殿下。
崔泰崔五郎，偶爾他還撞見錢小七這廝，對著縣衙裏那些講官話，才學的磕磕巴巴的蠻夷人差役們講他老婆，他的心情真是微妙不能言語。
沈恒之完全可以肯定，錢小七肯定沒有什麽“覬覦上司老婆”這種齷齪的念頭，他完全是將自家老婆，拿神來拜了。
正因為如此，頂著錢小七熱情的問候，他除了回一句冷淡的“還好”，便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了。
錢小七可不是那種可以輕易，被縣令大人的冷淡打敗的人，他圍前圍後，巴結討好的給沈恒之擺好了硯台。
磨好了墨，還跑到茶房去煮了壺茶來，將縣令大人侍候的妥妥帖帖的。
這才長籲了一口氣，心滿意足道：“過年的時候，本來小的想去給大人跟夫人拜年的，但是後來大人閉門謝客，小人還擔心是不是夫人病了，現在聽大人說夫人一切安好，那小的就放心了！”
偷聽的眾人都在心裏死命的罵錢小七：臭不要臉的！
臉皮太厚了！居然第一個跑去表忠心！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
捕頭的位子可還空著呢！
沈恒之正因為知道錢小七沒有這種想法，才更對他這種熱情沒轍。
有所求的倒還好打發，比如拿錢子想來通融的，又或者托人情關係，走到高正峰那裏。
讓高正峰跑來求他的，這都好打發，唯獨錢小七這種，一門思心仰慕他老婆的，實在是沒轍。
沈恒之都恨不得揭開錢小七的天靈蓋看看，他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你似乎很閑？整天還有功夫操閑心！不如去做捕頭，剛過完年，多去街上巡視巡視吧。”
沒想到錢小七一個油嘴子，居然臉紅了道：“大……大人，我真不是跑來……”套近乎巴結你的。
沈恒之都被他氣笑了，“難道就憑你上下嘴皮子一磨，就算巴結我了？想巴結我的還不得捧著銀子來啊？當本縣令是傻的？”
哪裏是這麽容易吃這一套的。
一直豎著耳朵聽的眾人被這事刺激的不輕，從錢小七這事上，得了個新的結論出來：縣令大人視死如命，隻要在他麵前多提一提夫人，那鐵定有好事！
後來，好幾個差役跑去跟縣令大人套近乎，都提到了夫人的事跡……被縣令大人各賞了五板子。
沈縣令：……我家老婆也是你們，能時常掛在嘴邊的？
眾人：這太不公平了，憑什麽錢小七這小子，提起夫人就能爬到捕頭的位子上，我們就挨了打？
沈縣令能告訴他們，那是因為他們的語氣不夠誠懇，眼神不夠真誠嗎？
前衙發生的一切,何嬌嬌都不知道。
過完了年,開學了，作為縣學實際上的負責人兼校長，她忙著接待新入學的小朋友們。
與大家分別了一個假期，再見到都親熱的不得了。而且這些小朋友們都給她帶了新年禮物，有夷族的荷包，乃是小朋友的阿姐或者阿媽親手繡的。
也有夷族的雕梅,這是小朋友的阿姐，為自己出嫁做好的,送了未來公婆一份,親戚朋友們也嚐過了，特意給縣令夫人留的一份。也算是一份小小心意。
阿爾尼家小子還給她抱了個匣子來，說是阿彌尼特意送給縣令大人的。
這就奇怪了。
開學的小朋友們帶的禮物無不是給她的，除了吃的用的，還有夷族銀飾，亮晃晃的銀鎖片。
圖案漂亮的不得了，她當時便戴了起來，轉了兩圈，博得了小朋友們的一致讚賞，表示很漂亮。
沒想到還有人記掛著縣令大人。
何嬌嬌抱著匣子問這是什麽東西，阿爾尼家小子搖搖頭。
隻說他家阿爹說了，用法都寫在匣子裏麵了，還是特意找人代寫的，不是夷語，而是漢語，別擔心看不懂。
真是太貼心了！
何嬌嬌抱著匣子感覺一陣窩心的暖意，在阿爾尼家小子臉蛋上捏了好幾把，最後孩子掙紮著跑開了。
她才罷休，等孩子們到齊之後，她在飯堂裏舉行了開學典禮。
將過年的時候閑極無聊，與縣令大人討論出來的校規念了一遍，又拿出縣令大人親書的校規，交給年紀最大的孩子，讓他帶著同學貼到教舍裏去。
將校規貼在飯堂裏，總歸還是有點影響胃口的。
等到處理完了這一切，孩子們進教舍去上課了，她才將收到的禮物整理了一下，由兩名婆子相助，將所有的東西都拿到了縣衙後院，自己的房裏。
沈恒之也回來了，才過完了年，大約是百姓們今年手頭寬裕，年過的比較舒心，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一件也沒有。
新年第一天開衙，竟然意外的清靜。他也就是隨意翻了翻案卷，確定了下春耕的日子，便回到後院了。
何嬌嬌將匣子塞到沈恒之懷裏，說道:“給你的，自己打開看看吧。”
她自己去整理自己收到的新年禮物，將吃喝之物與賞玩之物都分開。
整理的高興，她抬頭去瞧沈恒之，卻見他神色僵硬的盯著阿爾尼送的匣子看，匣子已經打開，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東西，反正縣令大人的臉色算不上愉快。
“那是什麽？”何嬌嬌走過來要看，“啪”的一聲，沈恒之合上了匣子，“沒什麽東西。”怎麽聽著，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何嬌嬌心裏越發的好奇了，伸手便要搶匣子，沈恒之這次卻是鐵了心，不準備給她看。
夫妻倆為了隻匣子在臥房裏一頓混戰，到了最後沈恒之到底不敵，訓練有素的老婆大人，被她騎在身上，將匣子搶到了懷裏。
“我來看看什麽好東西，也值得你藏著掖著。”何嬌嬌打開匣子一瞧，但見一段褐色的肉幹樣的東西放著，裏麵有張紙，上麵寫了倆字：鹿鞭。下麵數行小字注明了用法。
“啪”的一聲，何嬌嬌跟被燙手了似的，將匣子給合了起來。
氣惱的扔在沈恒之肚子上，“什麽破東西，居然也送了過來。”阿爾尼這是操的什麽閑心啊？
沈恒之見她這樣，反倒笑了，“都說了不讓你瞧你偏要瞧。”
何嬌嬌回過味兒來，頓時斜睨了他一眼：“阿爾尼這是……覺得沈大哥有問題？”
被縣裏的熱情群眾擔憂縣令大人的能力不夠，所以才巴巴送了這玩意來？
她越想越好笑，麵上笑意便越發的濃了。
沈恒之打開瞧見是這東西，心裏也想到了這點上去。
大約是他們成親日久，還不見何嬌嬌有喜信，夷人漢子直爽，這才送了這個來。
沒想到成親之後，催逼孩子的不是公婆，而是圍觀群眾，這感覺……真是夠微妙的。
縣令大人被老婆好一頓嘲笑，隻恨不得立刻讓老婆能夠挺著大肚子，在縣城街上溜達一圈以表示自己一切正常，不用熱情的群眾關心了。
就連高正峰也拐彎抹腰的問過他，要不要讓他家高娘子帶何嬌嬌去娘娘廟裏拜一拜。
夫婦倆都沒什麽生孩子的壓力，都抱著隨緣的態度，未料到旁觀者倒比他倆還急。
第二日何嬌嬌去縣學，拉著阿爾尼家小子問那禮物的來曆。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知道：“聽我阿媽說，夫人救了我阿爹一命，回來之後阿爹便念叨著。”
“要送禮物向夫人表達謝意，隻是一直沒挑到好的東西。去年冬天的時候，我阿爹就進山去了，獵了一頭鹿回來。”
他眨巴著大眼睛十分的抱歉道：“夫人別惱。我家窮，阿爹獵了隻鹿來，隻送了你家一點點鹿肉幹，是有點摳門了。”
“可是……別的肉都被拿去賣錢了，不然我弟弟妹妹就沒冬衣可穿了。要挨凍的。阿媽說夫人好心，給我做了冬衣，家裏就省了我的冬衣錢。”
說到後來，他低垂著小腦袋十分的羞愧：“可是阿爹還是隻送了大人一點點鹿肉幹……”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何嬌嬌啼笑皆非，摸摸他的小腦袋：“你阿爹把鹿身上最值錢又最好的一條肉幹送了來，我怎麽會怪他呢？等下次回家，替我謝謝你阿爹阿媽。”
“真的？”小家夥睜著大眼睛仰頭看她，見何嬌嬌點點頭。
這才高興了起來：“我就說嘛，我阿爹一向都不小氣的。”
原本收到這樣的禮物，何嬌嬌除了笑縣令大人的能力讓熱情的百姓質疑了之外，還覺得頗為不好意思。
現在得知這是阿爾尼特意進山去獵殺的，隻為了精心準備送他們禮物，便怎麽也笑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