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帶人親去救災
幾個人站在院子裏,寂然無聲,沈恒之懷裏還抱著何嬌嬌,她腳上未穿鞋襪,露出白生生一雙腳丫子,怕她受涼。
沈恒之便不肯放她下來,隻將她摟緊在懷裏何嬌嬌好幾次想掙紮著下地,都被他給阻止了。
四下的房屋搖動一陣便不再作響,所幸並無房屋倒塌。
沈恒之這才讓臘月進房去給何嬌嬌拿鞋子說道:“大哥陪著阿嬌在院子裏待著,我去縣學裏瞧瞧。”
何嬌嬌哪裏肯讓他走,急急穿了臘月拿來的鞋子,便要跟著他一起去瞧瞧:“孩子們說不定都嚇壞了,我也去瞧瞧。”
她其實在想,也許此次地震,並不在清河縣一帶,不然恐怕屋室盡毀。
見他們夫妻二人要去縣學,何大奎也跟了過去。
縣學裏,老先生已經起來了,正站在孩子們宿舍前麵,但並沒能安撫住孩子們。
一大幫孩子紛紛亂亂站在院子裏,還有灶上的婆子也過來了,都有些張惶失措,見到沈恒之跟何嬌嬌,就跟見到主心骨似的。
當夜猶有餘震,既不能回屋睡覺,眾人便聚在園子裏,空曠之處等待天亮。
俄而天亮,屋靜聲寂,沈恒之往前衙而去,後院裏何嬌嬌指揮婆子下廚燒水做飯,讓孩子們吃口熱湯餅。
等做成了,讓兩婆子往前衙也送了一大鍋湯餅,讓沈恒之跟身邊的人也喝兩口。
想來昨晚大家都不曾睡好,一大清早便空著肚子來縣衙坐班。
熱湯餅下肚,沈恒之便分派人前往各地察探災情,又令管庫房的清查物資,他親自前去察看官倉。
經過上次整治,倒無人再敢弄鬼,他遂放下一半心來。
等到中午至下午,陸續有人回報縣內災情,從縣衙北行三十餘裏大柳莊有一戶民居茅草房倒塌,隻一男子被壓斷了腿,其餘村人安好。
漸西至白龍莊,自白龍坡地裂,有罅由南而北,寬者五六尺,田稻陷於內,狹者尺許,以長竿測之,竟莫知深淺,相延至百裏……
至第二日下午,有差役來報,青山寨銀礦坑岸崩塌,壓死挖人夫以百計,且地震引發泥流,整個寨子被埋於山下,幸存者不過二三,已被差役帶了回來,述說當時慘狀。
五日之內,清河縣境內傷亡統計完畢,沈恒之上奏朝廷,下安撫災民。
忙的腳不沾地,又聞鄰縣災情損失慘重,官署民房村落寺觀俱倒塌如平地,府君已派人前往勘察災情。
各處傷亡核查完畢,沈恒之便要帶人親去救災,叮囑了又叮囑何嬌嬌,睡覺務必要警醒,和衣而臥,令臘月守在外屋,何大奎在廂房守著,但有餘震也好應對。
何嬌嬌已替他收拾了包袱,帶了一套換洗衣物,又有婆子準備好的燒餅熟肉,也給裝了起來,怕他在外麵不及吃飯,不方便之時能充個饑。
送走了沈恒之,何嬌嬌便有幾分魂不守舍。
縣衙裏有差役守著,每日州府衙門,但有公文或者災區有何需要,皆會有人來往應取,何嬌嬌每日也能知道沈恒之的行蹤,縱如此,還是擔憂不已。
沈恒之走了有五六日,又有輕微餘震兩次,雖然不知別的地方災情如何,差役來報也隻道縣令大人安好,但何嬌嬌總覺得放心不下。
未成親前,兩人不過算是,在同個屋簷下生活,實質上並未有深入的了解,那時候沈恒之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寄居在她家的客人而已。
後來成了親,也隻能算是個熟悉的人。
離開了錦州與之一起生活也有兩年,點點滴滴,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依賴起了沈恒之。
他走的這些日子,何嬌嬌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好像丟失了一塊,連沈恒之都瞧出來了。
說道:“阿嬌莫擔憂,妹婿曆來謹慎,況差役都來報他無事,想來他定然無事。倒是你這些日子吃不肯好好吃,睡不肯好好睡的,他回來豈不要怪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何嬌嬌皺著眉頭捂臉道:“哥哥,我這心裏難受,大約是孕期反應,我先去歇會兒。”
她現在聞到吃的,便有些惡心。都說前三個月孕期反應大,過了三個月便沒什麽感覺了。
哪知道她是前三個月毫無反應,能吃能睡,精神百倍,過了三個月反倒有了反應。
何大奎何曾見過她這般懨懨的模樣,立刻喊臘月道:“快扶你家夫人去歇會兒。”
沈恒之走了半月有餘,何嬌嬌漸覺度日如年,一點點回想,都沒有發現二人已經生活了這麽長時間。
她從來信奉自己的力量,又自傲力氣不錯,身手也好,比之男子亦不遑多讓。
若不是何大奎非要在爹娘牌位前麵,玩命磕頭逼她出嫁,恐怕她都覺得自己無堅不摧,能夠自立於這世上,比沈恒之也不差什麽。
可是如今卻恍然發現,縱然沈恒之是個文弱書生,可他卻總能生出讓她信服的力量。
一個月以後,沈恒之跛著一條腿從災區回來,被何嬌嬌罵了個臭死。
“都讓你小心,小心再小心,結果你瞧瞧!”人是平安回來了,但帶了一身的傷回來,又黑又瘦,腳上還受了傷,據說在餘震之時,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傷了。
何嬌嬌挺著肚子親自服侍他沐浴,將他從上到下都細瞧了一遍,才放下揪了一個月的心。
沈恒之從來是個脾氣好的,特別是在何嬌嬌麵前,寬容加倍。
被老婆罵著摁到水裏沐浴,一隻受傷的腳蹺在浴桶邊上,身子朝後仰著,靠在桶壁上,何嬌嬌挽起袖子,給他洗頭發搓背的,說道:“這頭發都打柳了,一個月都沒洗頭?”
沈恒之捧一把水搓了兩下臉,嘿嘿樂了,道:“哪有空洗頭?”
他的臉被太陽曬的黑紅黑紅,頰邊還起了皮,唇裂麵焦,如果不是人生的溫雅端正,全靠氣場撐著,真跟田裏老農沒什麽區別了。
“阿嬌多抓抓頭頂,那裏好癢好癢。”沈恒之是何許人也,一早看到自家老婆色厲內荏,又瞧她連眼圈也是青的,便知她不曾休息好。
恐怕擔心的厲害,心裏不知樂成了什麽樣兒。
方才進門之時,大舅兄又悄悄指著先一步進房,去給他準備換洗衣物的妹子叮囑道:“這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我瞧著擔心你的厲害。還不哄哄她。”
原本這些事情他自己也做得了,自阿嬌懷孕之後,家事都不曾讓她沾手。
不過為了讓她安心,這才由著她。見她將自己細細察看的可愛模樣,還繃著小臉可見氣狠了。
便恨不得將她攬在懷裏狠狠親幾口,隻是老婆大人正在發怒,還是讓她發泄發泄的好。
頭皮被她抓的很是舒服,她抓完了,還拿指腹按摩頭頂,沈恒之舒服的閉著眼睛直哼哼。
洗完了頭發,何嬌嬌又拿著水瓢舀水衝洗,拿絲瓜瓤搓背,搓出來一道道的泥印子,指尖在他背上戳戳說道:“真髒!”兩個人都不曾提災區百姓的慘烈。
沈恒之在外奔波一月,見到轄下百姓受災慘狀,這一個月連覺都沒好好睡過,回到家裏泡在浴桶裏,才覺乏的厲害,仿佛一身勞累,此刻才敢鬆懈了下來。
洗著洗著幾乎睡著了。
等衝洗幹淨,何嬌嬌又拿了幹淨衣衫讓他穿了起來,扶他去床上歇著。
沈恒之怕傷及她腹中胎兒,盡量將全身重心放在,未受傷的左腳上。
何嬌嬌將他安頓在床上之後,拿了幹淨的白布過來,解開他的傷腳,但見右腳麵上被砸的血肉模糊,都有幾分出膿的跡象,用燒開的淡鹽水清洗了,又撒了藥粉,輕手輕腳包好了,這才喚臘月提飯過來,在床上擺飯。
灶上婆子早煲好了菌子雞湯,又下了鮮雞湯餅,並時蔬小菜,兩碗熱湯餅下肚,沈恒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要拉著何嬌嬌說話。
臘月上前來撤了飯桌,何嬌嬌問了問,得知何大奎已經在自己房裏吃完了,並且說他要午睡。
何嬌嬌索性脫了鞋子外衣,也鑽進了被窩裏,靠進了沈恒之的懷裏,摟著他的腰輕拍了兩下道:“我困了,你陪我睡會兒。”
她從來都是精神頭十足的,何曾有這種倦態?
沈恒之心知肚明,這是看著他累了,所以要他休息。
他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下,又順著小鼻頭掐了掐,做了沐浴時就想做的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覺到小家夥在裏麵已經漸漸長大,這才放心睡去。
房裏一時靜了下來,在外屋候著的臘月,悄悄掩了門出來,一直在院子裏立著的何大奎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睡了?”
臘月點點頭,他這才高興道:“給我盛了湯餅來,等我吃飽了去園子裏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