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誌向
老先生見他並不怕生，也沒搗蛋，便在堂上繼續講起課來。
何嬌嬌抱著慕小貝找過來的時候，沈小寶就坐在一群聽課的學子中間，也不管聽不聽得懂，反正他坐的很規矩，還學著，旁邊的小哥哥背著小手，正在努力消化老先生的課程。
他現在三字經快背完了，縣令大人給兒子製定的啟蒙教程，下一步就是百家姓。
從那天之後，沈小寶就跟忽然之間，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每日鬧著要來縣學園子裏玩。
何嬌嬌也沒準備，讓他跟著這幫孩子們上課，到底他年紀太小，身子骨還嫩，久坐對他並不好。
不過沈小寶似乎，也不是為著聽課而來，而是為著新添的這一眾比他大的小夥伴們。
不止是他，就連慕小貝也喜歡這幫大哥哥們，吃完飯就鬧著要進院子。
跟縣學裏的孩子們玩了半個月之後，在多種語言環境下，生存的特性便顯露了出來，吃飯時候這倆小子，嘴裏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句夷語。
還好何嬌嬌這兩年的夷語沒白學，至少能聽懂他們是在誇讚飯菜做的香。
縣令大人第一次聽到孩子們冒夷語，就立刻轉頭去看她，說道:“阿嬌，你給孩子們教夷語了？”
最近快到年底了，各種偷盜的案子多了起來，他比較忙，便忽略了孩子們的教育。
何嬌嬌舉雙手投降道：“他們自己學的，真不關我事兒！”
縣令大人表示不信道：“你不教，他們從哪學來的？”
這種事情肯定，也隻有何嬌嬌有膽子做，乳娘是肯定不敢的。
多掌握一門語言其實也沒什麽，但是這倆孩子還小，現在就教夷語，就怕影響了他們學說漢話。
年紀都還小，漢話都說的不甚通順。
臘月在旁替何嬌嬌辯解：“大人，小郎君們是在縣學跟那幫學子學來的。”
那幫孩子們，都願意哄著這倆小豆丁，這倆小豆丁入了縣學，就跟油鍋裏滴了兩滴水，立刻群情熱鬧了起來，大的小的都跟人來瘋似的，十分鬧騰。
縣學裏的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原本從小被灌輸的都是如何生存，比如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拾柴火等等。
可是經過何嬌嬌的引導之後，這幫孩子們的娛樂精神一日強似一日，除了功課還挖空了心思玩樂。
昨日他們玩的是騎馬打仗，一對學子錯開了握著同窗的手腕組成馬鞍，將沈小寶放在其上，另有兩名學子如法炮製。
將慕小貝也放上去，然後靠近了讓這倆小子，坐的高高撕打，兩組身後，還跟著年紀不小的孩子做防護。
剩餘的人都來圍觀，這倆小家夥掐架，場麵頗類鬥雞，大家私下押注，輸了的一方替贏了的一方，寫先生布置的大字。
沈小寶與慕小貝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還寄托著這麽多，小夥伴們課業的完成情況，兀自玩的興奮，小臉兒漲的通紅。
娃娃怪叫著伸著小胖胳膊去掐對方，又因為這遊戲實在好玩，因為下麵的“座騎”有時候也不一定那麽聽話，見他們倆掐的狠了，也會往後撤軍，緩一緩這倆小家夥的掐勁。
據說當夜宿舍裏的蠟燭，亮了大半夜，輸了的一方寫的大字加倍。
老先生不知就裏，還當孩子們忽然之間勤奮向學，撫著白須欣慰不已。
總之沈小寶與慕小貝的樂園，從縣衙後院徹底的移到了縣學園子裏。
何嬌嬌頗為擔心的是，日日跟這幫，半大孩子們廝混慣了，萬一過年放假，這倆小子沒人陪，豈不要急瘋？
她的猜測沒有錯，等到年底，衙門裏歇了衙，縣學裏的孩子們也回家去了。
沈小寶與慕小貝再往縣學跑，見不到往日陪自己的大哥哥們，鬧騰起來挨個房舍的找，找不到兩人就上演二人哭大合唱，直哭的何嬌嬌腦仁疼，恨不得這年一日就過去，孩子們早點回來。
這一年沈恒之的年底考評依舊是優，他曾隱隱透露，府君大人想將他，調往雲南郡去做屬官。
無論是級別，還是官位都會升，但是他自己覺得，還是做知縣少掣肘，又正好切切實實的，為老百姓做些實事，因此正在猶豫。
何嬌嬌對大周朝的官吏升遷製度一竅不通，在這一點上委實幫不上他什麽忙，隻能借一隻耳朵充當聽眾，等他說完了。
見老婆眨巴著眼睛十分乖巧，順手在她腦袋上摸了兩把，順著頭發便摸到了臉蛋上……
再大的煩難，身邊有個願意認真傾聽的人，訴說完了也就消散了。剩下的不過權衡。
等到沈恒之過年的時候，前去向韓南盛拜年，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韓南盛問起來，他便向韓南盛表態道：“下官在清河縣快三年，當縣令也就兩年，還沒做出什麽政績來，想著讓清河百姓過上和樂安寧的日子，下官走的時候也好放心。”
這卻是他的理想，當一方父母官，就想造福一方百姓，此誌可追溯到沈父身上。
沈父生前便有此等誌向，雖然沈恒之年紀小小，也被灌了一耳朵，印象尤其深。
韓南盛聽得他提起此乃父誌向，又問及沈父，竟然與韓南盛乃是同年。
且當年沈父也是，出類拔萃的，隻不過年紀輕輕死在任上。
“沒想到你竟然是沈兄之子，想當年他便有此等誌向，你有此誌原不稀奇。”
府君大人頗為感慨，待沈恒之又親近了一層，當日將他與跟著去的高正峰，都留在了郡守府，晚間還將沈恒之叫去敘舊，談起沈父，更添惆悵。
第二日沈恒之走的時候，便囑咐他，以後有空了便讓他帶家眷，來拜見郡守夫人：“以後兩家都當通家之好走動，可別疏遠了。”
有了府君大人這句話，沈恒之回去以後，便準備元宵帶著何嬌嬌前往州郡，拜見韓夫人。
倆小子年紀太小，又十分的淘氣，萬一帶到郡守府，當著府君夫人的麵兒，掐起架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何嬌嬌現在手頭也寬裕了，除了家裏開的瓷器，綢緞鋪子，還有何大奎每回走商分的紅利，家中有餘款，何嬌嬌便投給何大奎，一來二去何大奎的生意便做的愈發大了。
家裏的肉鋪子是早就不開了，聽說還買了不少下人，李氏是徹底的做起了太太，聽說年前又懷孕了，也不知這一胎是哥兒還是姐兒。
拜見郡守夫人的禮物，都是從自家綢緞鋪子裏拿的，還是何大奎年前運過來的，當季新品。
聽說韓南盛在任上隻帶著太太跟女兒，兒子們除了一名出仕的，另外兩名都在老家書院讀書，有韓老爺子教養。
至於侍妾庶女，沈恒之就不甚清楚了。
他一個大男人，又從來沒有送禮，巴結上司以指望官運亨通的念頭，因此都不曾打聽過，府君大人的後院。
所幸高正峰是個機靈人，又存了往上爬的心思，早有此意，可惜沈恒之走的是清廉的路子，他便按捺下性子。
聽得縣令大人要帶著家眷拜見府君，便將自己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倒出，方便縣令夫人準備禮物。
禮物倒是不愁，按照人頭來辦就好。
最可慮的是沈小寶與慕小貝。這倆小家夥每晚睡覺，都是何嬌嬌或者縣令大人哄著，都沒離開過，這下一去兩三日，可如何是好？
臘月與小寒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好好看著小郎君們，倆乳娘也表忠心一定盡心侍候小主子們，就連灶上的婆子也表示這幾日的飯食，一定按著小郎君們的口味來做。
錢小七挑了四名差役，決定輪流守在縣衙後院門口，半個生人都不讓進去，何嬌嬌這才依依不舍的，跟著沈恒糧油往州府而去。
一路之上，她便揪心的厲害，時不時問沈恒之道：“小寶跟小貝……不會哭起來吧？”
沈恒之從來沒見過她，這般失魂落魄的小模樣，心內還頗有幾分嫉妒，說道:“就算你在，他們哪天不哭個一兩回的？”
打架打輸了要哭，吃不到好吃的要哭，摔倒了伸著手兒向何嬌嬌撒嬌，也要裝哭，這倆小家夥精著呢。
何嬌嬌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裏，沒過半個時辰，又念叨道：“也不知道小寶跟小貝吃了沒……”
沈恒之闔上書，在她鼻尖上親昵的蹭了一下：“難道誰還敢餓著他們不成？”
沈小寶與慕小貝都是口齒伶俐的孩子，告狀的技能無師自通，家裏除了何嬌嬌與他敢押著這倆小子，別人壓根不敢怠慢他們。
何嬌嬌略略放下點心。
本來此次郡守府之行也算得是，自有了孩子之後難得的二人世界，縣令大人對此行抱了滿滿的期待。
說不定在身心愉快的情況下還能得個閨女，可是瞧著老婆神思不屬的模樣，他忽然之間不確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