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全都在閉著眼睛裝糊塗。
好不容易熬到東方泛白，光從地平線乍現，羅簡抬了抬厚重的眼皮，睜著一隻眼看向手機，早上六點零一分，還早。
嗓子沙啞難耐，像是魚兒擱淺，再喝不上水估計就要渴死了。
她小幅度的起身，小心的下床，保溫瓶裏的水還是溫溫的。手機屏幕占滿了，全是消息，還有無數通電話。
點開羅習融的聊天框，她輸入了一大段話，首先就是報平安，其次大致說了一下現在的狀況，以及昨晚了解到的發作特征。
她老爸說到底也是個醫生，指不定對這個她沒見過的病會有一定了解。
緊接著，她點開彭宇嵊的聊天框，一條條翻看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最後一條，他說，他來了，等他。
羅簡眯了眯眼，心想現在這裏就是個火坑，可千萬別想不開往這跳。
剛想打字回複，老爸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她趕忙走到陽台，拉上門，盡量不吵到舍友。
“喂，爸”
“簡啊，到底怎麽回事，今天還能不能回來？你跟爸說說，實在不行，爸爸親自去學校接你，你媽昨晚沒睡好，剛剛才睡著”
羅習融的語氣很是著急，生怕他的寶貝女兒回不了家。
羅簡躲進廁所，靠著牆：“學校昨晚發了通知，說不組織學生去醫院，估計去不了，爸，你也別來，我在宿舍挺安全的，什麽事也沒有”
她不想讓她爸知道這些，要是知道出了人命，這還得了？
羅習融聲音明顯在克製著發怒：“什麽叫不組織？學生出現大範圍的被抓傷，並且還有疑似病毒A-6的感染體，不組織去醫院查等發病再控製就什麽都晚了”
“我告訴你，現在這項目我們很重視，這病毒傳染性很強，致死率百分百，要是出現了問題，學校負擔不起，聽話，爸等下打電話給你輔導員去接你，就說你請假”
語氣不容置疑，聲線逐漸拔高，似乎還把身邊人給吵醒了。
羅簡聽到了她媽媽的聲音。
韓思朦朧中揉眼，看向說話的人：“她接電話了？”
羅簡隔空喊了句：“.……媽”
自家老爸怒吼：“這什麽破學校！”
羅簡剛想回話，嘟嘟嘟的，電話就掛斷了。
信號無法接通。
她快步走到陽台，打開窗，想著收取信號，一點用沒有。
深吸了口氣，強行忍下砸手機的衝動，她轉身回宿舍，卻見門口站了李琪琪。
李琪琪微微一笑：“起這麽早啊？”
羅簡點頭，眼下的黑眼圈明顯，看起來很憔悴。
“是我吵醒你了嗎？”
李琪琪站到窗邊，跟她並排，並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問：“有新牙刷牙杯嗎？”
羅簡拿出一個新牙刷，掃了淩亂的桌子一眼，看重了那個沒怎麽用過的米奇杯。
李琪琪接過，擰開水龍頭，自顧自的開始刷牙。
羅簡也用杯子接水，含住一口水幾秒後吐了出來，擠上牙膏，刷出泡泡。
李琪琪看向窗外的太陽，細小的泡沫隨著張合的嘴飛了出來，落到水池裏。
她說：“昨晚過去了，太陽也出來了”
羅簡刷牙的說話不喜歡說話，所以她也隻是點點頭。
但李琪琪根本沒看她，目光掃過樓下大樹底下，又多了十幾個被綁起來的人。
有男有女。
“你看，那樹下”
羅簡早看到了，她吐出最後一口水，擦幹淨臉，才回答：“昨晚半夜，好像有警車來過”
她也是朦朧間聽到的，她睡眠一向很淺，更何況還處在這種令人不安的環境，更不可能睡得著。
門外一直遊蕩的發病者估計是被警察集中控製起來了。
突然，校園廣播響起。
“各位同學早上好，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到各位同學休息，現在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晚發病的同學現已得到有效控製，並將於一個小時後集中送到連州市人民醫院進行後續治療或研究，對此，我們對不幸染病發病的同學深表遺憾。
現在，有請身上有傷的同學主動到樓下聯係值班導員，我們也將統一帶受傷的同學去醫院進行治療，切勿錯過最佳治療時間，請各位同學全力配合學校的工作，謝謝！”
羅簡走回房間，發現舍友都醒了。她煮好了一大鍋麥片，香香的，還細心的為各個舍友分了一碗。
李琪琪注意到羅簡手上的紅痕，問：“沒塗藥嗎？怎麽變得這麽紅，昨晚顏色都沒這麽鮮豔”
羅簡瞄了一眼自己的撓傷的傷痕，瞥了正在喝燕麥粥的李琪琪，玩味的說：“怎麽？怕我發病？”
李琪琪點頭，毫不避諱：“是啊，但我更想你能早點接受治療”
她們就是因為突然發病變成這樣，她不想羅簡也跟她們一樣。
其他舍友替羅簡解釋：“那是她自己抓傷的，故意的”
羅簡盯著她，眼裏全是挑釁：“那昨晚看到了傷口你不說？還敢跟我睡在一起？”
李琪琪直視回去：“我隻是相信一個敢開門救人的人不會主動害人”
如果沒人給她開門，她可能會睡在走廊，跟瘋了的人一起。
但有人給她開了門，舍友她睡在了溫暖的被窩，和一群沒心眼的舍友一起。
羅簡細細嚼著嘴裏的燕麥片：“狼外婆可等著給小紅帽開門呢”
李琪琪聽到舍友的解釋其實就已經放心了，比起自己可能會遭殃，她更寧願羅簡是真的沒被抓到，沒有感染的風險。
“聽這廣播的意思，現在我們是沒事了對吧？”
“不知道啊”羅簡吃完一碗，走去陽台洗幹淨，接著，就有人敲門。
‘扣、扣’
舍友全員警備，李琪琪看著門，一時猶豫。
羅簡抓著碗的手發緊，眼睛不眨的像是要把這門盯出個洞來，想要以此窺探門外的到底是什麽。
李琪琪：“不是說解決了嗎？難道還有個漏點的？”
門外的敲門聲又來了，還有人說話。
“有人嗎？羅簡在嗎？”
羅簡快步走去開門，她聽出來，這聲音是張星。
開門，她就看見了穿戴整齊的張星，還有倚在護欄上，漫不經心往這邊看了一眼的嚴恪。
兩人的衣服皺都是皺巴巴的，看得出來，這一晚他們應該過得也很狼狽。
“怎麽了？喊我是有事嗎？”
張星上下掃了羅簡一眼，說道：“我們剛剛從之前提交的名單看到了你的名字，問了輔導員，知道你在這個宿舍，所以特意來找你”
嚴恪從不說廢話，直切正題：“受傷了？”
李琪琪怕羅簡解釋不清，於是主動站出來，替她說話：“昨晚我看著她自己不小心用手劃了下，沒看清楚班級消息就幫她報了上去，不好意思啊，給你們造成麻煩了。”
因為她信羅簡，但問題是，如果把一個沒病的人跟一群隨時可能會發病的人關在一起，那得病的機會就更高了。她不想讓羅簡冒這個險。
她態度很誠懇，但在嚴恪看來，她這是包庇，銳利的目光一一從兩人身上掃過。
嚴恪隻看著羅簡，嚴肅道：“真的？”
羅簡滿心糾結，李琪琪的好意她心領了，但如果她認了，她爸爸那邊不好交代；但如果她否認了李琪琪說的話，那李琪琪會不會被這些軍人當做妨礙軍務的由頭，給她記上一個處分.……
她不敢答話了。
嚴恪見她神色閃躲，微微皺眉，看見她手腕上的傷，語氣不由得更冷：“自己抓的，還是別人抓的？”
張星偏頭看了一眼嚴恪，察覺到他心情現在很不爽，於是開口緩和一下：“老師他們等會到，我們是先來問你的，所以有沒有，你跟我們說，我們去替你跟老師說”
確實，嚴恪在提交的名單裏一眼看到了羅簡，然後馬上拉著自己來找人，老師是不知道的。
羅簡走到嚴恪身邊，她比他矮了很多，才到他肩膀。
“我自己抓的，報上去之後就沒信號，沒法撤回”
這話撇清了李琪琪的關係，又把鍋甩給了網絡。
嚴恪微不可查的笑了，說話的語氣更是冰涼：“那天飯堂，你在吧？”
羅簡抬眸，眼裏沒有一絲波瀾：“嗯，我在，但我沒受傷”
說著，她把手伸出來，在傷口附近，重複了昨晚自己故意劃傷的一幕，指甲劃痕和傷口大小完美對上。
白皙的手腕上，兩條一模一樣的紅痕。
“為什麽想出去？”嚴恪一眼看出來她別有目的。
李琪琪剛想說話，嚴恪就冷冷的盯了她一眼，無聲的壓迫感讓她選擇了閉嘴。
羅簡低下頭，沒說話。
嚴恪：“理由”
還是沒反應。
下一秒，樓下有輔導員跟著警察去了宿管阿姨的房間，好像在拿名單和鑰匙。
嚴恪順著她的目光往下：“還是不說？”
羅簡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跟老師是不是一夥的，但看這逼供的架勢，真招架不住，她爸說了等會來接她，就算說了也沒關係吧？
如是想著，剛想開口，嚴恪就說話了：“我隻是想確保你的安全，隻要你沒感染，不去坐那輛車，我幫你跟老師解釋”
張星跟上他的話：“那輛大巴全是有感染嫌疑的，不管怎樣，最好先別跟他們接觸，學校現在為了防止再生狀況，對於解釋不清的傷口，一律按有感染嫌疑處置，直接拉去醫院，跟那些人集中隔離”
羅簡這下也是真的怕了，不管怎麽說，她都不想和那些人待在一起。萬一突然發病，這死的就是自己啊。而且看這些人，一旦發病，那就是死，根本等不到救援。
“我去醫院，等我爸帶我回家”
嚴恪望了她一眼，沒說什麽，招呼張星一句，就走了。
羅簡站在原地莫名奇妙，這是現在情況是什麽？她要在這等著被老師帶走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