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錢

  樓道裏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羅簡站在欄杆邊,看著他們走下樓,站到老師麵前,雙方似乎在討論些什麽,最後老師抬頭看了樓上羅簡所在的方向,緩慢的點了個頭,像是達成了什麽交易。


  李琪琪碰了下羅簡,目光牢牢鎖定在下方,問:“他們是誰?”


  羅簡想了下,這還真不好答,隻能幹巴巴的道:“算是朋友吧……”


  救命之恩,說個朋友不過分吧.……這麽一想,她覺得自己太自私了點,凡事隻想著自己,他們趕在老師來之前確認她的情況,還親自幫她跟老師解釋,應該是不希望自己被帶走。


  但同時,她又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對自己的事這麽上心。


  李琪琪拉她進宿舍:“回來吧,別瞎逛,還保不準下一秒發作的是誰呢”


  舍友守著手機發呆,無時不刻不在埋怨為什麽沒有信號。


  羅簡也不知道她爸說要來,到底什麽時候來,或者說,是不是被老師拒絕了。


  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不踏實。鳴笛的警察來了一波又一波,隨行的還有救護車,羅簡從樓下往下望,醫護人員全副武裝,把全身包得嚴嚴實實,有防爆服那味道了。


  那些被綁在樹下的同學依舊沒有鬆綁,還是按照被控製的姿勢全都關在了一輛大貨車後箱。


  一旦工作人員靠近,那些人就變得異動,仿佛打了雞血,生猛得很。


  也不知道這防護服質量怎麽樣,在撕扯拽咬的猛烈攻擊下,能堅持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後,幾個老師帶著十幾個人下了樓,也把他們塞進了車,當然,是另一輛。


  “不是說同一輛車嗎?嚴恪騙她?”


  羅簡明明記得他說句就是跟那些人關在一起。


  但如果仔細想想,把一群已經發病和有發病嫌疑的人關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嚴恪和張星趕回宿舍,他們昨晚臨危受命,男生宿舍也出現了異常,發生摩擦之後動手很正常,這就導致了大規模的打架鬥毆,最終平靜下來足足花了六個小時。


  到最後,男生宿舍樓被拉走的人占了整棟樓的五分之二。


  嚴恪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彭宇嵊也來了。


  他冷漠的走進去,倒是張星非常熱絡的打招呼:“嘿,又見麵了”


  彭宇嵊擺擺手,麵帶微笑:“老舍友了,咱們真有緣”


  張星也是沒能忘記那輛小飛機。


  他好奇的問:“那直升機你家的?”


  彭宇嵊搖頭:“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那你為什麽上去了?”


  彭宇嵊麵無表情地:“別人好心順便帶我走”


  “你看我像信你的樣子?”張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躺上了床。


  “名單上有你?我怎麽不記得?”張星倚在豆腐塊狀的棉被上。


  “現在有了,你可以去看看”,彭宇嵊拿著手機,扒拉半天沒接到信號:“這什麽破學校,居然沒網絡?”


  張星哼笑一聲:“憋死你”


  嚴恪坐下,打量著正在鋪被褥的人,一箱行李,再沒其他。


  他問:“你怎麽進來的?”


  彭宇嵊答:“就這麽進來的啊,走大門”


  嚴恪手指動了動,這個說法絲毫沒誠意,他總覺得彭宇嵊對他有莫名的敵意。


  目前情況特殊,人員進出都需要報備,根本沒人能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出,非必要原因連老師都沒法進學校的大門。


  張星從倚著逐漸變成大字躺在床上,又想起羅簡支支吾吾的樣子,忍不住問“嚴恪啊,你說她假冒傷口想幹嘛?”


  “應該不是幹壞事,她不是這種人”嚴恪秒答。


  張星掀起眼皮,看向說話的人:“你又知道?”


  彭宇嵊聽他們在打啞謎,八卦問:“你們在說什麽?誰要騙人?”


  張星偏頭看了他一眼:“也是你的老熟人”


  彭宇嵊:“嗯?”


  嚴恪疊著豆腐塊的被子:“羅簡”說完,還故意看了他一眼。


  彭宇嵊見他們這樣,篤定了有事:“怎麽了?她怎麽了?”


  室內兩人都沒回話,他更心急了:“不是,話不要說一半不說一半行嗎?”


  張星想了一會,看了一眼嚴恪,見他沒反應,於是他說:“你進這個學校的時候別人沒跟你說什麽嗎?”


  彭宇嵊大言不慚:“說什麽?不就有了類似狂犬病發作的人?疑似病毒A-6?又不是沒經曆過”


  “那你可真牛”張星對他相當的沒有脾氣,隻覺得這個人腦子大概有病,跟感染病毒A-6沒什麽不同,在同一意義上來說,都是腦癱。


  誰遇了這種事不往遠了躲,但看他那樣,估計還是為了這個找刺激來的。
——

  羅習融坐在躺椅上,憂思忡忡,醫院繁雜的會議一個接一個,基本就坐在會議室裏呆了半宿,好不容易得空回了趟家發現自己女兒電話打不通,再加上自家夫人的嘮叨,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


  醫院連夜從來的病人都被確認為腦死亡,但肢體關節卻能正常活動,就像廣義裏的喪屍,從組裏收到的資料,他們認為這就是立成區出現的病毒A-6,但檢測需要時間。


  據上級發的公告,有近距離接觸可能攜帶病原的人員或已經被接觸出現抓傷、撓傷的人員統一交由醫院隔離接管,並利用已感染的軀體做研究試圖製作血清。


  羅習融再想打電話通知羅簡千萬要解釋好手受傷的事,如果不幸和那群人來到醫院,麵對她的,可能就是當一個試藥人員,以受傷治療的正當名義。


  也就是說,來到這裏的,不過就是已經死了的,或者準備死的,既然都要死,不過是出於人道主義搶救一下試試藥,看看臨床反應。


  如果藥剛好是研製成功的血清,那麽你運氣很好能得救,反之,那就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現在,他麵前放了好幾個空了杯的咖啡,整個房間全是濃鬱的咖啡味,他神情疲憊的半靠在椅子上,麵目憔悴,還熬出了胡茬。他一隻手撐著太陽穴,另一隻手翻著藥典資料,一頁看完下一頁。


  期間不斷有人進出向他說些什麽,他跟著來來回回出去好幾趟,就連休息的時間也是擠出來的。


  下午三點,女生寢室內。


  焦慮和不安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警察人員的到來慢慢的減弱了。


  期間,網絡也恢複了連接,大群上,有發消息的人全匿名了。


  有詛咒的,有怒罵的,有樂觀安慰人的,也有討伐那些狠心拋棄夥伴的……

  不僅如此,校園論壇直接崩了,進都進不去,不少同學將拍到的照片和小視頻賣給了自媒體和營銷號,小賺了一筆校難財。


  李琪琪沒有手機,她手上這台是羅簡的,羅簡不愛看八卦,但她喜歡聽別人讀出來,比如李琪琪就會讀那些罵得很文藝的話,罵人不帶髒字,還有用文言文罵人的。


  總之,李琪琪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吃瓜精神,樂了一下午。


  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受害者,看見別人發的血腥打了馬賽克的視頻,她會同情那些人,會為她們眼紅流淚,唯獨忘了自己當初也是這麽過來的。


  “羅簡,可以借我打個電話嗎?我想打給我爸媽”李琪琪問。


  得到應允,她規規矩矩的坐在羅簡身邊,熟練的按下一串數字。


  電話撥了好久,斷了,她又撥,斷了,又撥。


  終於有人接通了。


  李琪琪顯得很欣喜:“爸,是我,我這邊發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我想……”


  還沒說完,她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突然衝著屏幕那頭大喊:“是是是,你很忙,我不該打擾你,不該打擾到你賺錢,對,我這就掛,你就守著你的錢一個人過去吧!”


  算得上是完全失態,她眼眶通紅,拿著手機的手捏的發緊,如果不是因為這台手機是羅簡的,大概率下一秒就被摔得粉身碎骨了。


  她把手機還給羅簡,還是很克製很禮貌的說謝謝。


  羅簡擺擺頭不是沒什麽,對於別人的家事她從不過問,也不八卦。


  身邊起亞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吹冷風的緣故。


  突然,李琪琪問:“你跟你爸的相處模式是怎樣的?”


  世上相處模式有很多,沒有標準模式,幸福美滿的人家也各有千秋,而家家那本難念的經也各不相同。


  羅簡回想了平日在家的時光,露出一絲懷念:“還行,有聊天,有說笑”


  家裏人都挺互相理解的,長這麽大,也從來沒有規定自己要做什麽,甚至兩個大人還覺得自己就算一事無成,也還有他們養著。


  犯不著很優秀得要人人滿意,他們滿意就行。


  對此,羅簡覺得自己的壞脾氣就是這樣被寵出來的,比如暗地裏不輕易外顯的矯情。


  李琪琪歎了口氣,趴在桌子上,黯然神傷:“普普通通的就好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喜歡錢,為什麽錢比親生女兒還重要,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錢,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怎麽,拿來裱在骨灰盒上很有排麵?”


  “.……”羅簡不好答話,總不能人家自己罵他老爸還跟著一起罵吧。


  “可能是想你有更好的生活,讓你以後多條後路”羅簡試圖安慰她。


  李琪琪嗤笑一聲,滿臉不屑:“我當著他的臉燒了我自己賺的十萬現金,那還是我大一的時候”


  “但家裏很空曠,也沒燒著哪,阿姨很快就撲滅了,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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