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步步緊逼
姚遠行此次過來找姚春至，一是詢問上次失聯幾天的去處，姚春至隨意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了。重點還是姚春至幫助楊旭明複活這件事，崔東時很顯然是故意讓姚遠行知道，在公司得到融資後，他親自找姚遠行解釋陽基資本從中作梗破壞了政府基金融資，不得不與陽基資本合作。條件是姚春至必須幫楊旭明複活，女兒被人脅迫幹違法的事，姚遠行徹底上火了。隻是一直忙於處理工作上的事，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找姚春至問清情況，上午竟發生了一件事。
楊旭明上午去了一趟大腦中心，以交流合作的名義去找姚遠行，亮出了和崔東時的合作夥伴關係，還是以科學研究的路子，希望得到姚遠行的幫助。姚春至負責克隆體的工作，姚遠行負責大腦記憶移植的工作，父女合作。楊旭明表示，所有科研經費全部他來出，就算沒有實質的工作和進展，他隻希望自己能成為被研究的那個對象，當然了，科研隻是幌子。提前準備，楊旭明希望克隆體分娩落地後就能順利移植所有記憶，新舊肉身完成無縫交接複活。
姚遠行將情況闡述完了，姚春至也沒有必要隱瞞：“是，我是在幫他複活，我沒有選擇，我若不從，東時的公司就會完蛋。”
姚遠行：“總之，你不要繼續做了，停手吧。”
姚春至：“怎麽停手？”
姚遠行：“東石科技不會倒閉的，東時不願意，楊旭明更不願意，他的目標是將其納入囊中。你若消失，楊旭明也拿你沒辦法。”
姚春至：“除了消失，還有更好辦法嗎？”姚春至手指指向窗外，兩個男子車外溜達，“你看，那是楊旭明派來監視我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傳到楊旭明耳朵裏，我甚至懷疑，我身上帶的物品被他們安裝了竊聽器。”
姚遠行怒道：“實在是太可惡了。你可知道，上午我拒絕了楊旭明，他當場就表明，會繼續找上麵的領導，以此來向我施壓。”
姚遠行和姚春至一場沒有結果的談話，拿不出有效的辦法去製止楊旭明。姚春至憤憤道：“我把他幹掉，還不行嗎？。”姚遠行兩手一拍，嗬斥道：“你急什麽，要考慮影響，你別亂來。”
姚春至：“硬的不行，來軟的，他不是要複活嗎？反正技術實踐中肯定是存在一定風險的，到時候出現意外，那也說得過去。”
姚遠行：“你別亂來就行，他真鑽空子成為研究對象時，影響可就大了，咱們的技術都是花了納稅人研究出來的成果，驗證一下，出問題了，這還了得。”
姚春至：“爸，楊旭明有錢，於是才可以為所欲為，要是他沒有了錢，什麽都做不了，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姚遠行：“這倒是個思路，怎麽能讓他變窮呢？”姚春至喝完咖啡，打算結束談話前往劉心的秘密實驗室，臨走前勸了父親：“你可以拒絕他，但如果你的領導被攻破了，給你下達任務，你就要求，這是高科技項目，非常有研究價值，必須得大排場，比如開新聞發布會，對外公開。搞得越火越好。”
姚遠行：“你什麽意思？”姚春至道：“你記得照做便是，讓天下人都知道楊旭明要成為複活再生和記憶移植的研究對象。”
姚春至算是拿捏到了楊旭明的短處，他不是害怕人家知道他得病嗎？就偏偏讓所有人都知道。果不其然，內部傳聞，楊旭明答應向大腦中心捐贈一個億作為科研經費。很快，姚遠行就收到了任務，領導召見，姚遠行不得不放下手裏的工作，前往上司的辦公室，上司姓胡名虎，身材魁梧，頭上白絲明顯，和名字相關聯，虎威的氣質是看不到的。
姚遠行的任務就是給楊旭明做前期報告，一疊資料丟給了他。胡虎喝了一口茶：“咱不是缺臨床實驗對象嗎？正好，有人願意自願成為研究對象，他來找過我，說他一把年紀了，對科學技術充滿好奇，想為科技進步做點貢獻。當然了，我告訴他這實驗過程是有風險的，比如腦癱，記憶丟失都是存在的。”
姚遠行知道胡虎的習慣，決定了的事基本不會改。自願者提供身體，還自帶重金入場，名為捐贈，覺悟高，死前不忘貢獻最後的肉身，難得的有錢人，領導當然喜歡。姚遠行建議道：“既然是件好事，那就開個新聞發布會，製造成典型，讓越來越多的人積極參與進來。”
胡虎拒絕了：“不行，人家要求了，低調進行，不求名。畢竟人家肯捐那麽多錢，咱也不能讓人心寒，不願意，那就不發了，和其他的常規項目一樣，內部通報一下就行。”
姚遠行失算了，楊旭明老謀深算，考慮得相當周到，預防措施早已做好。楊旭明後續登門造訪令他更是意外，楊旭明隻帶了一個保鏢，保鏢在車裏待著，楊旭明按響門鈴，姚遠行開門的時候愣了一下，不說話直直堵住門口。楊旭明先發話了：“打擾姚先生，能進去喝杯茶嗎？”姚遠行料他也搞不出什麽亂子，說了聲“請”，回到茶幾前開始燒水，此時天色漸暗，屋內燈光微弱，姚遠行不喜歡太過明亮的環境，請了茶：“請”。
楊旭明：“承蒙姚先生愛女姚春至大愛，要不然我早已歸西作為塵土，實在是不好意思，姚春至女生有過叮囑，茶水可以喝，但要控製量，所以我就隻喝這一杯。”姚遠行想起在咖啡廳時女兒被人監視，反問道：“貌似你很聽我女兒的話呀！她被你的人監視，我認為你過分了。”
楊旭明：“姚先生誤會了，姚春至女士有重任在肩，和我達成了一個重要的合作，我必須要守護她安全。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和她做的是公平的交易，我答應她的要求，而我也正好有求於她。”姚遠行嗬嗬一聲，“你什麽時候也會公平了？”楊旭明心平氣和，冷冷道：“我過去呢確實是行為有些過激，導致口碑不好，但是對待姚春至和她的丈夫崔先生，我還是比較真誠的。你可能認為在融資那件事裏我是故意使了壞，但其中內情，我也有些不便，我必須要那樣做，有些壞事不是故意做給大家看的，而是刻意做給某些人看的，讓他們知道我控製力還是很強，我公司背後的有錢人們，他們就是想看到我囂張一點。沒辦法。”
姚遠行：“你的事我不想過多過問，我要求我女兒停止為你工作。”
楊旭明依然冷靜：“姚先生，我不敢說我的命有多貴，也可以說我也是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沒什麽可惜的。你就當我一普通百姓，在有可能的條件下，想讓自己多活一會，想活命，沒有罪吧！再說了，我不認為我給你們大腦中心捐了那點錢就變成個高尚的人了。姚先生，你我立場不同，你搞技術的，我是搞商業的，想成為朋友很難，不過我在這裏向你保證，我除了有求於姚春至，我絕對不會做任何有害於她的事，她去我那裏幫我做事，完全是保密的，不會留任何痕跡。退一步說，實驗室裏的技術還不是需要有人來做驗證，我費了不少功夫讓自己成為被研究的對象，我希望是姚先生你來操作，我願意承擔所有風險和後果。我的一切行為，和姚先生沒有任何瓜葛，包括我今晚到這裏來，沒有人知道，希望姚先生不要有心理負擔。”
姚遠行：“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同意我女兒繼續為你工作的。”
楊旭明：“姚先生，我的複活計劃已經開始了，等到複活完成，就會進入記憶移植環節，項目報告的工作，多勞姚先生費心了。你看我身上，換過腎，換過肝，修修補補多少年，每天都要服藥，肝硬化隻能切了換掉，現在肺也不好，一半的肺鈣化了，要定時穿刺抽出肺部積液，活著像我這樣有錢也是悲哀，痛苦啊姚先生，要是命好能像姚先生一樣健康，我何苦折騰這些事，但又怪不得父母就給了這具不爭氣的肉身。多少人對我公司的產業虎視眈眈，我一倒，底下多少人的生活要跟著一塊遭殃。”
姚遠行：“實話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樂意幹這事，我和我的家人不想卷進你那裏。”
楊旭明：“我知道姚先生不喜歡我，不過，要是姚先生以後有什麽需要不方便解決的難題，我都會盡力，對你們父女兩感恩戴德。不便久留，打擾了。”
姚遠行看著楊旭明走出門，然後回過頭笑了一下，幫姚遠行關了門。樓道燈光微弱，小心挪步走到樓下，車裏的保鏢出來幫他開了門。聽著樓底下的車子起步離開，姚遠行按下停止燒水的按鍵，給姚春至發了一條消息：“我在家，速來。”
楊旭明坐進車裏後，從口袋拿出錄音筆，回放了一遍。楊旭明凡事喜歡留後手，雖然現在在積極爭取姚春至父女，沒有加害之意，這錄音除了自保的用處，適當時候拿出來，還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保鏢阿同問：“明哥，咱有錢有實力，直接抓他們過來不就行了，何必費那麽大的勁？”楊旭明笑笑，答道：“你這樣看問題，這就膚淺了。這些搞技術的人啊，思想境界很高，不愛錢，有原則，不怕他們搞不出來成果，就怕關鍵時刻，他們給你埋下隱患。”
姚遠行無法抗命，上司安排的任務隻能完成。按照楊旭明的計劃，克隆體分娩，成長到成年水平後開始接受記憶移植，他原本的肉身躲在明處，一旦成功，就會封存原來的肉身至休眠狀態，若新的肉身一直穩定下去，原來的肉身就會被停止工作，不再做任何修複，自然消亡。姚遠行無論如何是要阻止楊旭明複活的，隻是苦於還沒有辦法。
姚春至深夜兩點鍾到達，她在劉心的秘密實驗室裏工作，看到父親的消息後及時趕來，謊稱在家休息。姚遠行沒有開燈，坐在黑暗裏的客廳裏。“坐吧。”姚春至看到了父親的輪廓，想去開燈，卻被姚遠行阻止了。
姚春至找到沙發，坐下來：“爸，你叫我來什麽事？”姚遠行打開筆記本電腦，有了亮光，看清楚了姚遠行疲倦的神情，電腦上麵的內容是姚遠行給楊旭明做的項目報告，姚遠行道：“看到沒有，他誌在必得，找到我上司那去了，用錢，用手段，對我造成壓力。”
姚春至：“那既然是你上司的意思，你何必這麽抗拒，就當普通的工作來幹不就行了？”姚遠行突然憤怒：“春至，難道你是忘了你是被他脅迫過去工作的嗎？你真的想讓這個十惡不赦的人重獲新生嗎？”
姚春至冷冷道：“當然不想，隻是又沒有辦法阻止，而且，他確實也幫東時的公司融資了，都做到了。他還給我誘惑，說隻要幫他複活成功，他會介紹更多有錢人給我，一次收幾個億都有人願意做，相比對原有身體的修修補補，更多人願意重新換個新的身體。當然，我不為所動，我不喜歡他這個人，也不想可憐他現在的樣子。”
姚遠行：“那就對了，想辦法阻止。”
姚春至：“爸，我那邊，不用多久，克隆體就會發育完成，到時候就是要記憶移植了，看來你也是要迫不得已去完成任務了。爸，我是被楊旭明用東時公司融資這事脅迫的，那站在你的立場，你為何反對這個事。”姚遠行深呼一口氣，閉上眼。
姚遠行：“還是那句話，不能讓有錢人開了個壞頭，要是都讓有錢人無限活下去，這個社會哪裏來的公平，這是原則問題。”
姚春至：“那作為技術的研究者，我們多少人嘔心瀝血把技術研究出來，意義何在呢？”
姚遠行：“當然是給那些應該活的人使用了，誰應該活，那些國寶級科技人員，那些高危職業者，工作直麵死亡的人，如消防員，如士兵，人隻能活一次，現在的政策還在研究階段，據說，也僅限於複活一次，當然，我們國家為人民服務的隊伍，都是敢於舍命取義的，沒有人貪生怕死，更不會有人主動開這個壞頭，得考慮影響。”
姚春至：“那我們呢？明明掌握複活的技術，卻無法拯救自己的親人。”
姚遠行：“不要忘記當初的誓詞，我們的技術成果研究出來，那背後為此投入各種重大資源的是國家，是人民，不能私用，這是原則，是紀律問題，你要時刻牢記。”
姚春至問：“你有過矛盾的時候嗎？”
姚遠行點點頭：“怎會沒有呢？但誰又想做那個丟了節操的人，被人罵為害群之馬。”
姚春至其實希望這一次複活工作有他父親的參與，借機學習到新的技能，以確保自己獨立完成記憶移植時提高成功率。因此她是不太支持父親此刻放棄該項目的。劉心的克隆體也即將發育完成，今夜已無力再返回實驗室，姚春至就躺在沙發上睡到天亮，姚遠行為她蓋好了毛毯，等到天亮的時候，姚遠行晨跑回來，姚春至已經離開了。
沒有不透風的牆，保密偽裝做得再好，總有某個細節是楊旭明無法料到的。這一年，楊旭明以改善公司形象為由，向社會各處捐贈了不少錢，每一筆大支出都有財務對賬審核並在股東會上做報告。在眾多捐贈項目中，腫瘤醫院和大腦中心這兩筆錢金額最大，較為醒目，尤其惹人注意。陽基公司大股東裏，有一位名為楊旭宏，原來是做房地產的，後一塊並入陽基這個大家庭裏。隻要陽基這麵旗一直飄搖，大家有錢賺，那楊旭明一直做決策者沒人反對，隻是楊旭明近些年一直在搞慈善做好事，以前的流氓行為變少了，做好事撒出去的錢都得照股東們所占的份額抽，大家頗有意見，慢慢偏離以前利潤最大化的承諾。
如果楊旭明要持續為善不停花錢，這些股東兄弟可就不滿意了，想方設法找公司章程的漏洞把楊旭明總決策層位置擼下來。在一眾大股東裏，楊旭宏最為聰明，平時話不多，可腦子靈光，經驗老套，喜怒不形於色，除了會賺錢，也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楊旭明為何捐那麽多錢給大腦中心和腫瘤醫院呢？按理說，這兩個機構科研經費充足，除非……楊旭宏開始從暗中調查，從資金流向開始查。
這已不是楊旭宏第一次懷疑楊旭明的健康問題，楊旭明隱藏得太好，他打算主動出擊，隻要楊旭明亂了陣腳，自然會暴露出破綻。楊旭宏思前想後，計劃造謠，炮製假消息，於是一則從海外渠道發布的網絡消息傳來“陽基公司楊旭明疑患重病，將財產盡數捐出”。文章配圖采用移花接木的手法，楊旭明出現在了腫瘤醫院裏，捐出財產的推測則基於楊旭明頻繁捐款的記錄，為了避免楊旭明將懷疑目標指向自己，楊旭宏沒有將未在社會公開的捐款記錄公開，包括腫瘤醫院和大腦中心這兩筆。
楊旭明為了洗白自己的過去，做善事的記錄頻頻曝光，以前有人斷章取義借題發揮他都不在意，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曝出這種傳聞式的消息，不由得讓他變得警惕起來。想讓他交出管理權的，是背後那些股東，不想他複活的，隻有姚春至父女了。楊旭明沒有慌亂陣腳，采取不理睬的態度，一張工作應酬照片曬出，與合作夥伴的簽約慶功酒會，楊旭宏的謠言計劃收效甚微。
不過公司財報裏，卻讓他有了更多發現。對東石科技的投資項目中，金額最大，回報率異常。按照以往的流氓做法，肯定是以投資為由，趁機抄底占為己有，而這一次選擇長期持有，顯然不符合常規操作。陽基公司並不擅長這般長線操作。
在與楊旭明的合作中，楊旭宏這類背後的老板隻管賺到錢這個結果，完全不管過程，為了互相隔離，出了事也傷不及自己，因此，他們小心翼翼，從不在公司露麵，一開始負責財務的人是楊旭宏所派，後麵被楊旭明以工作能力不足給換掉了。楊旭明和這些族人兄弟之間，有一層脆弱的兄弟紐帶，關鍵還是楊旭明能給他們賺錢。在他們眼裏，楊旭明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哪天炸了，他們又可以改頭換麵，找個類似的人來替他們賺錢。
令楊旭宏感興趣的是一則傳聞，楊旭明在投資東石科技過程中有附加條件，楊旭明在東石科技準備接受政府基金救命時將水攪混，這種操作屬於楊旭明的常規手段，這個附加條件，令楊旭宏陷入了深思，深思的結果令他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