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鐵蛋一路跑回家，在村口碰到梁哥，梁哥一瘸一瘸地往外走，看到他時，兩眼發光，嘴裏大喊：“鐵蛋！鐵蛋，回來了！”
鐵蛋心想：我離開了很多天？不好，屁股要遭。
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加速往家裏衝。路上遇到其他村民的，他誒誒誒的敷衍回應。
臨近家門，他大聲喊道：“爹娘！”
話音剛落，家門刷的一下開了，爹娘同時走出來。幾天未見，兩人肉眼可見的憔悴，精神萎靡。
娘雙眼通紅，扶著牆角，“是鐵蛋？是娘的鐵蛋？”
爹抹抹眼睛，聲音沙啞，“是鐵蛋。”
回家的喜悅被衝散，鐵蛋跪地嗷嗷大哭，“爹娘，我好想你們啊！”
看著失而複得，嚎啕大哭說著想念的孩子，翠花的心啊，一抽一抽的，她撲過去抱住孩子，手上的動作也沒拉下，啪啪啪打在鐵蛋的背上，“你這死娃，到處亂跑，到處亂跑。”
鐵蛋大哭一場，慢慢冷靜下來，抽泣著說：“娘，我知道錯了！”
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娘，小步走去爹麵前認罰。
鐵蛋低頭認錯，“爹，我知道錯了，不該跑去後山森林找冬果吃。”
牛黎不忍剛回家就責罵，捏緊的拳頭又放下了，“你啊，這三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跑去哪兒了？”
這也是外麵圍觀的村民關心的事。鐵蛋娃兒跑哪兒去了，回來這滿身的土樣。
鐵蛋張口就來，這得多虧他在寧姐姐那兒看的電視劇，稍稍加工，套在他身上，就能解釋自己這幾天的消失。
“我在森林裏寨完冬果回來的時候，碰到狼，躲到樹後滑倒，跌落懸崖，撞到頭暈倒了，滾到一個山洞裏，醒了以後靠吃冬果過活，慢慢才爬上來。”
圍觀的村民嘰嘰喳喳地說著，“難怪了，在懸崖下麵。”“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鐵蛋這一身土就是爬上來弄的吧。”
院子裏，牛黎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鐵蛋心裏七上八下：難道爹看出我在撒謊？
在牛家外圍觀的村民忍不住開口勸牛黎，“老黎啊，人回來就好。”“不容易啊，算了吧。”
“先讓他進門，回去打一頓就行了，老黎。”
鐵蛋關注著爹的動作，見他手動了，閉眼等挨打。
他的身體忽然被拉進一個硬邦邦的身體裏，原本的挨打變成輕撫，“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鐵蛋止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黏糊糊地叫了聲，“爹。”
牛黎身子一僵，鬆開鐵蛋，向外麵圍觀的村民道謝，“謝謝大家關心，讓這小子回家洗洗幹淨。”說完便拉人進了門。
門口的人群散去，他們已經知道原由，鐵蛋采果子時遇到狼，慌亂躲藏之下滑下懸崖，撞到頭暈了過去，慶幸的是落在山洞裏，吃著剩下的果子勉強活下來，爬了回來。
這對這一年來沒好事的牛家村算是一樁喜事，大家奔走相告，訴說這一等大好事，牛家村的鐵蛋活著回來了！
鐵蛋進了家門，轉身探頭出去看看外麵有無人，謹慎地給門上插上栓。
小花站在屋裏聽完一整出，等人進來後，眼巴巴地望著鐵蛋，渴望地問：“哥，你有找到吃的嗎？”
鐵蛋蹲下，捏捏妹妹沒什麽肉的臉，笑著說：“有好吃的，你先乖乖的等著，我有事跟爹娘說，晚上給你吃好嗎？”
一聽有吃的，小花捂住嘴巴，用力地點點頭，乖乖坐到床上去玩了。
“鐵蛋，哪兒來的吃的啊，你別騙小花，等會兒她又鬧。”
鐵蛋拉著爹娘的手，小聲地說：“有吃的，真的，我保證。”
牛黎皺皺眉，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怎麽回事？”
鐵蛋指指裏屋，“我們進去說。”
裏屋在靠裏麵一點，小聲說話，不會被聽見。但以防萬一，鐵蛋進門就拉下窗戶，把屋裏遮得嚴嚴實實。
確保不會有人看見聽見後，這才驕傲地挺挺胸膛，壓低聲音對爹娘說：“我這三天見到神仙啦！”
怕他們不信，從胸口處掏出照片給他們看，“這是寧仙子姐姐給我拍的，叫照片的東西。”
一張小小有厚度的紙片，上麵印著鐵蛋和一隻狗的合影。色彩鮮豔，圖片清晰，比城裏金貴的黑白照還要清楚。照片上鐵蛋穿著一套新衣服，笑容燦爛。身邊的狗健碩，一看就養得很好。
“這個狗狗叫索爾，是寧姐姐養的。這個地方是倉庫，可大了，有三個咱們家大，我這三天就是住在這裏。寧姐姐好心讓我住下。”鐵蛋在一旁解釋照片。
照片在牛黎手裏來回翻看，翠花踮著腳蹭著看，等他看夠了，翠花搶過來，邊摸邊說：“真好看，真好看。”
有了這張照片，鐵蛋說他見到神仙的話，兩人信了五分。
牛黎拍拍床邊，“說說吧，剛才在外麵的解釋是騙人的？”
見他們相信自己的話，鐵蛋這才把三天的奇遇一五一十地說給爹娘聽。說到興奮處，聲音不自覺地揚起，瞅到關閉的窗戶又壓低聲音。
“我那天去摘完果子，那棵大樹上突然出現一個門，我好奇走過去，被門吸進去就到了仙境。”
“裏麵有個仙子姐姐，叫溫寧，她讓我叫她寧姐姐。可她說她不是仙子，是未來的我們。”
“寧姐姐給我吃了好多好多東西，還洗了身子，換了幹淨的衣服。寧姐姐說他們那邊不愁吃喝，有好多好多糧食和零嘴。我還看了西遊記！在一個長方塊的硬板上，寧姐姐說那個叫平板。”
“走之前，寧姐姐給了我好多食物，我們有吃的了！”
說到有食物吃，鐵蛋眉開眼笑，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食物的大小。
“特別大的一包，有我半個人高！裏麵有大米，油.……”
鐵蛋越說越小聲，他時刻關注著爹的臉色，見他臉色變差，馬上改口說：“不是免費的，我用冬果換了一點，我幫寧姐姐陪狗玩，回答問題，打掃衛生換的。”
聽了這話，牛黎的臉色才好轉。
鐵蛋上前一步，更加小心地說：“我把包包埋在那棵樹下麵，爹，晚上陪我去挖出來。”
“恩，好。”
牛黎惜字如金。其實他現在人都是懵的，當兒子拿出照片時，他信了五分，那種樣子的照片他從來沒聽人說過，他去過城裏，看過有錢人的黑白照，跟手上的這張完全不同。再加上兒子說的平板，會自己動的變形掃把，這些說得有頭有臉，不像是做夢想出來的，他又信了三分。
八分相信，最後兩分留到晚上。
翠花就簡單許多，她信兒子的話，兒子是被仙子救了，仙子還給兒子拍了照，給了食物。
仙子好人！
等到晚上，天黑了，村裏人不再走動，統統在家睡覺。
鐵蛋和他爹小心翼翼地翻窗出去，躡手躡腳地溜出村，等到了足夠遠的距離才撒開腿跑起來。
鐵蛋在前帶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大樹下。
“爹，你看，門之前就是這棵樹上。”鐵蛋在樹前比劃門的大致位置，“我回來以後就消失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
“不要貪心，這種機遇可遇不可求。”
鐵蛋撅撅嘴，“我知道，我隻是想再去看看寧姐姐和索爾。”
鐵蛋在樹邊走了一圈，確定地點，用腳踩踩地，“爹，就是這裏，咱們開挖。”
牛黎照著鐵蛋腳指的位置，一鋤頭下去，翻開一大片土。
眼瞧著土裏已露出一點包包的顏色，爹的第二鋤頭正揚起，鐵蛋趕緊叫停，“爹，爹，停，挖到了，就這個，別使勁，敲碎了。”
牛黎看著這麽點深度，有些無語，就這還讓他帶個鋤頭來。他把鋤頭扔在一邊，用手直接扒拉。
鐵蛋見此，也直接用手。
好工具鋤頭被丟棄在一旁。
等包包挖出來，牛黎才知道鐵蛋所言不假，包包特別大，也很沉，裏麵東西很多。
鐵蛋拍拍包上的土，拿起一旁的鋤頭扛在肩上，“爹，回去吧。”
“恩。”
最後的兩分，加上了，牛黎相信自己娃真遇到神仙了。
牛黎在鐵蛋的指導下背上背包，小跑回家。
一路上，鐵蛋當前鋒，跑在前麵探路，左右四處張望，膽戰心驚的就怕被人發現。好在天冷沒食物，大家早早的上床睡覺避免餓肚子。
他倆很順利地回到家。
等兩人一進家門，翠花快速關上房門並反栓。
兩個緊張過頭的人回到家，徹底放鬆，放下背包，癱坐在椅子上。
小花一直記著哥哥說的食物也沒睡，她搖搖擺擺走到背包旁，對這個跟她人一樣高的包包產生興趣，無師自通地拉開了包包的拉鏈，裏麵塞滿的食物蜂擁而出，掉在地上。
“呀。”小花小聲叫了一下，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
翠花沒注意女兒的動向，一心在這鼓鼓的背包上，等回過神見女兒打開背包，裏麵的東西掉到地上，她不知東西是否被弄壞，拉過小花朝她屁股打了一下，“叫你亂動。”
小花吸吸鼻子，委屈得不得了。
鐵蛋撿起地上的一袋糖，打開包裝拿了一顆塞進小花嘴裏，“甜嗎？”
小花哭喪的臉瞬間笑眯眯，“甜。”
鐵蛋又給了她一顆，“不哭不哭，去床上坐著吃。”
小花舍不得開口說話，怕糖掉出來，捂著嘴恩了一聲，爬到床上玩糖紙去了。
翠花咕咕地說：“給她那麽多幹嘛，一天一顆夠了。”
倒不是她不疼孩子，剛剛鐵蛋撕開糖紙時，她就聞到了，是奶味的，這種好東西現在哪兒有，吃一顆少一顆，哪能這麽霍霍，按她說就該一天吃半顆。
“娘~今天就算了。趕快清清東西，藏起來。”
藏東西是正事，翠花也不再咕咕奶糖的事，蹲在地上整理。
一袋糖，一袋全是字的袋子，一個小紙袋，全翠花沒見過的東西。
“娘，這是奶糖，這是奶粉就像麥乳精一樣，這是鹽。”鐵蛋一一解釋地上的物品。
鐵蛋手也沒閑著，從包包裏往外掏東西。
一盒餅幹，兩盒餅幹，一袋大米，兩袋大米，一瓶油，一盒藥，兩盒藥……
鐵蛋每拿出一樣，他娘都會發出驚訝的聲音，直到看到雪白的大米，潸然淚下，“這米，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米。”
鐵蛋掏出一件衣服交給娘，“娘，這是寧姐姐給我穿過的衣服，你改改給小花晚上睡覺穿，白天不能穿出去。”
娘接過柔軟的衣服，輕輕撫摸，“好料子，娘曉得。”
他又摸到一張紙，打開一看，是寧姐姐寫的注意事項，轉身交給爹。
“爹，這是寧姐姐寫的注意事項，您識字，您看看。”
牛黎接過紙，紙上文字清秀，一筆一劃寫得極為認真，重點部分也用紅筆劃出。
等鐵蛋清空背包，地上的東西堆成小山，他爹還在看紙。
鐵蛋湊過去，瞅瞅紙上的字，他不識字但能看字有多少啊。
也就半麵字，爹怎麽看得這麽慢，難不成爹識字是假的？壞了，那咋辦？
他小聲問：“爹，你識不識字啊？”
鐵蛋等到的是一腦瓜子，牛黎氣呼呼地，“你爹我識字。”
鐵蛋摸摸腦門，“字也不多啊，你怎麽看這麽慢。”
牛黎翻了個白眼，“早看完了，我在感動！”
“哦，感動也沒啥表情。”鐵蛋小聲嘀咕，“爹，上麵寫了啥子？”
“藥的用法和食物的吃法。”牛黎嫌棄地說，“你咋啥都不知道。”
鐵蛋憋嘴，他又不識字，知道啥子，“爹，你給我讀讀，我不就識字了。”
“你還使喚上你爹了！”話雖這麽說，牛黎還是讀起來。
聽完紙上的內容，鐵蛋感慨，“寧姐姐寫得好仔細。希望還有機會去看看姐姐。”
“這種大福氣的事，不可強求。”牛黎上下打量自家娃，想不通神仙看中他的原因。我兒如此優秀？
“等這波過去了，你好好讀書聽見沒？”牛爹突下讀書指令。
“啊？”鐵蛋大驚，不懂為啥就繞到他讀書上。
牛黎揚眉，“讀書識字，不然你看得懂神仙的意思？”
鐵蛋想了想，寧姐姐說的好多話他都不懂，讀書就能懂？那他讀！
“好，我讀！”為了看懂寧姐姐的字，他拚了，“這段時間我去後山森林守著，我能看到門，能進去。門可能會再次出現的！”
“行吧，你去的時候注意。”牛黎沒有阻止，他怕那門真的隻有兒子能看到，錯過就是罪過。
父子倆在這邊討論以後的事，翠花一個人在那邊忙活，大包小包往裏屋藏，藏完後，在家對著木雕像拜拜。
鐵蛋不解，“娘，你在幹什麽？”
“娘在拜拜，求神仙保佑寧小姐，身體健康，萬事順利。”
鐵蛋也加入拜拜的行列。
“希望這裏的神仙保佑那邊的寧姐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