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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還清十一兩

  南清漓人情練達,她很清楚林梅被歸榆花當槍使,若牽扯的不是文六斤,她就會簡單直接地問問對方,自己怎麽勾搭他了?


  但是南清漓現在不能問文六斤什麽,免得被林梅借題發揮,所以她隻針對林梅,

  “文林氏,有道是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胡言亂語……”


  不等南清漓說完,林梅就踏近一步,“南寡婦,你啥意思?你意思是我把你和文六斤從被窩裏揪出來才算偷漢子?你……”


  “啪……” 不等林梅說出更過分的話,文六斤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抬手就是一巴掌。


  並且不是打在臉上,而是打在嘴巴上,由此可見,文六斤有多厭惡林梅這張嘴胡言亂語。


  文六斤本以為林梅是個缺心眼的蠢貨,沒想到她卻是個不長腦子的傻貨,所以他來一耳光讓她明白一下他是個活的,是個有脾氣,要臉麵的男人。


  “文林氏,男主外,懂不懂?你再瞎嗶嗶一句,我就一封休書送你回娘家!”


  林梅委屈得不得了,一對金魚眼泛淚,嘴巴疼也少說不了,“我那兒錯了?南寡婦欠文家十一兩銀子不還咋還有理了?鐵墩兒年後入秋就要入私塾,拿啥交束脩?”


  文六斤推搡了林梅一把,後者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等來的不是文六斤的溫聲安慰,而是硬邦邦兩個字,“閉嘴!”


  林梅有生以來挨了兩耳光,不懂得反思,隻覺得憋屈想發泄火氣,她擦了一把眼淚,轉頭撲向了南清漓,“臭不要臉的醜寡婦,你今天不還我家的銀子,我就和你拚了這條命!”


  不過林梅沒有撲到南清漓麵前,因為文六斤適時地從後麵拖住了她,“姓林的,走!這就去文秀才家,老子今天就叫你看看休書長啥樣兒!”


  文六斤剛轉過身,南清漓就攔到了他麵前,“六子哥,如果你真把我亡夫當做好兄弟,那麽我希望你和嫂子從我這兒回家冷靜一下,而不是去文秀才家。”


  文六斤心裏暗叫見了鬼,當了爹的他反而看不透女人了?


  想當初他跟著文媒婆去林家提親時,那時的林梅是咋看咋好,好得天上有地上無,就像仙女下凡似的,現在再看看,林梅像塊抹布似的又酸又餿,他真想丟得遠遠的。


  看看人家南清漓比她林梅小好幾歲哪,新婚丈夫慘死,父母雙亡,經曆了這麽多事兒,還是每天忙碌著賺錢,比一般的男人都能幹。


  除開這個不說,看看南清漓多麽會來事兒,這番話說得柔中帶剛,滴水不漏,每一個字都聽著忒特麽舒服了,他太有麵子了,他一腔的火氣就在這一瞬間消減大半。


  文六斤苦笑著,“清漓,大順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哥依著你的意思。”


  見林梅一對金魚眼滿是恨怨地瞪著自己,南清漓到了嘴邊的一聲嫂子咽下去了,

  “文家是瑞伯伯當家做主,所以催逼我還銀子的隻能是瑞伯伯,那十一兩銀子,我會一個銅板兒也不差如數還上。”


  說完,南清漓幾步走到文瑞近前,“瑞伯伯,我想和你聊聊那十一兩銀子,我們進屋裏聊!”


  現在南清漓倒是能拿出來十一兩銀子,但是院子裏人多眼雜,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所以她留了個心眼,力求低調穩妥。


  文瑞怎麽也想不到南清漓已經攢夠了那筆欠債,他以為南清漓也就是希望他寬限一段時日再還錢。


  銀子捏在自己手裏最安心,文瑞也想盡快拿回那十一兩銀子,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他絕對說不出催逼還錢之類的話。


  文瑞朝南清漓點點頭,然後雙目淩厲地望向了看熱鬧的人群,有一些文姓的族人臉色訕訕地往荊門外挪著步子,可心裏總覺得看個全場才過癮。


  一個人不甘心地蹦出來,“文裏正,南清漓不給我兒吳大順燒頭七,這事兒你管不管?”


  大夥兒中不乏無比唾棄歸榆花的,明明今天不是吳大順的頭七日,這個吝嗇鬼嗶嗶叨叨沒完了,就算是南清漓給吳大順燒紙錢,那也是紙錢而已,沉甸甸的銅板兒咋也到不了她手裏,她瘸著條腿,蹦躂來蹦躂去頂個屁用。


  文瑞用腳後跟也猜得出來,歸榆花肯定沒少在林梅那兒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他不答反問,“你給大順燒頭七了?”


  歸榆花被嗆得直翻白眼,老臉不紅一下,直奔主題,“你讓南清漓給我一兩銀子,我馬上就去鎮上買燒紙香燭,置辦好酒好菜。”


  文瑞不勝其煩,“南清漓已經自立門戶,她給你銀錢是人情,不給你是本分,你喜歡銀子,有本事自己去賺啊,別無事生非淨做缺德事兒!”


  說完這話,文瑞輕飄飄瞥了眼林梅,文六斤嫌棄地哼了聲,“被別人當二愣子耍弄,還當自己天下第一聰明,我在這兒等爹,你回家去!”


  被丈夫這樣訓斥,林梅也不惱,更不挪動半步,她想看看南清漓如何勾搭自己的丈夫文六斤,說到底,她挨了兩耳光,卻還沒醒悟過來。


  被文瑞不留情麵地戳到了脊梁骨,歸榆花一瘸一拐地走向荊門,卻被幾個伶牙俐齒的女人圍住脫不了身,你一句,我一句,調侃著老吳家的種種。


  比如吳旺財在外麵發大財那麽久了,這馬上就過年了,還不回來啊,比如吳四順一共輸了多少銀子啦等等,可謂是句句如針針見血,戳得歸榆花無言以對。


  和文瑞進了堂屋後,南清漓微微一愣,不知何時南小山鬼似的進來了,林梅打小鵬和南小川的時候,他掉進茅廁裏了嗎?


  最終是文六斤守著堂屋的門,文瑞和南清漓幾人都進了東屋。


  南清漓將裝銀錢的布袋子放到炕沿邊,小心地傾倒出來,將十一兩銀子擺得整整齊齊,

  “瑞伯伯,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本來我打算明天親自上門還銀子,結果沒料到歸氏弄出這麽一場鬧劇。”


  其實,文瑞從來沒想過南清漓能夠在穀雨那天還上十一兩銀子,他的底線是入秋時,南清漓可以還上一兩銀子。


  可是南清漓竟然,竟然這麽快就賺到了這麽多錢,這才幾天而已,這孩子賺錢的速度簡直太嚇人了,真嚇到他了。


  當南清漓傾倒出來這些硬貨時,文瑞聽得真切,銀子和銅板兒摩擦碰撞著,如出水的魚兒帶起了浪花激蕩聲一般悅耳動聽。


  眼睛和耳朵都告訴他是真的,但他還是忍不住伸手摸過去,手指剛剛觸碰到銀子……


  看到銀子心情好,文瑞就想感受一下銀子的硬實質感,不過當他剛剛碰到,南小山冷不丁出聲,在落針可聞的室內顯得異常突兀尖銳,“瑞伯伯,你不能拿走這些銀子!”


  文瑞微微錯愕,尷尬地縮回了手,南小山又踏近幾步,

  有多近? 就是他一伸手,就可以探到炕沿邊兒的銀子,

  “瑞伯伯,我和小川年後這輪考試的盤纏費用需要不少銀子,所以希望你再寬限一段時間,再說了,鐵墩兒秋後入私塾的束脩也用不了多少錢,那時六子哥肯定又賺到錢了。”


  小雪,小鵬齊齊腹誹,不是平時沒話嗎?這會兒挺會聊的嘛!


  南小川略略鬱悶,你自己想橫插一腳,扯上我幹嗎?

  講真,文瑞心裏挺不舒服的,他當時借給吳大順十兩銀子,壓根就沒有想到吳大順會被野熊拍死,更沒有想到這筆錢,連帶那一兩銀子的安葬費會落到吳大順孀妻南清漓身上。


  現在他是騎虎難下,如果他拿了這十一兩銀子,南氏小兄弟年後沒有參試的盤纏,他會內疚的;


  如果不拿,林梅肯定還要在家裏折騰,大過年的也安生不了。


  唉,借錢真是個折磨身心的事兒,以後一定要慎而重之。


  不過銀子就在眼前燦燦生輝,而且南氏小兄弟參試的盤纏也用不了這麽多,所以文瑞輕咳了聲,抬眼望向南清漓。


  冰雪聰明如南清漓了然所有人的心思,她不希望文瑞家大過年的雞飛狗跳,再說了,無債一身輕。


  南小山現在真的捉摸不透自家大姐的心思,“大姐,你手上還有首飾呢,必要時可以典當成銀錢。”


  南清漓輕易地感受到大家都齊刷刷地望過來,她默默地將散碎銅板兒收入布袋子中,語氣清淡卻自帶不容置疑的氣場,“南小山,這個家,我南清漓說了算,我決定還瑞伯伯這十一兩銀子!”


  南小山眼神冷了又冷,咬肌鼓鼓的,“耽誤了我和小川年後參試,你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嗎?”


  這話一出,懸浮在房梁上暗處的鬼原主開了腔,“姐姐,我快憋屈死了,算我求你了,你替我說句話好嗎?”


  十五歲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卻被逼嫁給一個三十多的老男人,還被婆家人掐死了,這原主真是個苦命的,同為女人,南清漓也希望她開心點,不能做人,做個開心鬼也好。


  “南小山,爹娘為了十兩銀子將我賣給吳大順時,你們南家一個個的對得起我嗎?

  南家賣了我,那我這個外人就與南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不是我收養你,那你怕是頓頓食不果腹,也沒有力氣和我嗆口,我放這兒一句話,你可以隨時離開,另攀高枝!”


  鬼原主眼淚刷刷下落,化為一片迷蒙霧氣,卻又捂著嘴笑起來,時而哭著笑,時而笑著哭,


  “姐姐,你說到我心坎上了,你太會說了,可你還是太心軟了,你讓南家兩兄弟立馬上街討飯去,我就更開心了。”


  南小川頗為動容,大姐的婚事定下來後,他恨死了自己是個文弱書生,沒本事賺一個銅板兒。


  那時他是一百個憂心忡忡,甚至想到嬌懦的大姐會日夜以淚洗麵,但他沒想到大姐會在拜堂時撞香案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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