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秀才家事
蘇素這下釋然幾分,雖然甚是訝異南清漓的本事,但終究沒有多問什麽。
臨走前,南清漓不忘絮絮叨叨囑咐一番,“嬸子,我下午還有事要忙,你記得自己和文璿渴了就喝水或者鍋裏的粥,可不能缺了水,晚上你隻管燒熱炕就好,不用擔心晚飯,我在家裏做好,讓小雪或者小川給你們送過來就是,記得千萬不可以出院子,著了風的話病情就會惡化,最嚴重的很可能會喪命。”
挎著籃子正要出屋,南清漓這才想起來自己帶了藥酒,她從堂屋找了個小一點的瓢葫蘆,倒進去一些藥酒,囑咐蘇素在身上癢得難以忍受時,千萬不可以抓撓,可以用幹淨的棉布沾少許藥酒輕輕擦一擦。
蘇素心裏暖暖的,不停地說著謝謝,心裏也知道這份感恩不是簡單的謝謝兩個字足以表達的。
南清漓出了屋,徑直走到牆根那兒,文澤適時地放下了斧頭,一臉憂色,“清漓,我嬸子和文璿真的不太糟糕?”
南清漓簡單解釋,“你嬸子和文璿得的不是要命的天花,僅僅是出水痘,隻要不直接接觸,保持三尺遠的距離說話,絕對不會傳染,他們需要閉門在家調養半個月左右,我就是想問問你能每天送些木柴嗎?你要是為難的話,我讓小山和小川送過來好了。”
文澤一字字消化著南清漓的話,臉上浮現起憨憨的笑容,“清漓,小山和小川都是文弱書生,哪有砍柴的力氣啊!我每天送捆木柴過來,順便劈好,這都沒問題,但是我娘小心眼,肯定不讓我進屋幫啥忙。”
南清漓笑了笑,“文澤,這就足夠了,你也回家吃午飯吧!”
文澤又是憨憨一笑,“我娘肯定還沒做好飯呢,我等會兒再回去!”
南清漓出了院子,發現還有不少人依舊執著地圍簇在院門外,探頭探腦的,有擔心的眼神,當然也不乏八卦的眼神。
她隻好交代一句,“各位叔叔嬸子放心吧,文璿還好,隻是需要在家裏靜養一段時間。”
她這樣一說,這些人竊竊私語著,紛紛轉身離去,不過尤青的大喇叭又轟響起來了,仿佛不刷存在感會死似的。
“南寡婦,你給野男人吃東西倒是大氣得很啊,到了蘇素和文璿這兒,咋就小氣了?我可看見了,你讓小雪和南小川拿回去了一大半吃的。”
還不等南清漓說什麽,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文澤打開院門走出來,黑著臉,說出的話硬邦邦的,擲地有聲。
“姨,我也在清漓家裏吃過飯,但我和清漓都是幹幹淨淨的正經人,所以你能不能不放臭屁?或者是滾遠點兒去放,別熏著我!”
被親個楞楞的外甥這樣一頓搶白,尤青老臉再厚,也臊得不行,看著南清漓涼涼的瞅了她一眼快步離去,她竟然一下子語塞,滿肚子的嘲諷話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是啊,怎麽,文澤怎麽不幫她這個親個楞楞的小姨,反而胳膊肘往外拐,一個勁兒地幫南寡婦這個外人說話?
尤青委屈得不得了,“文澤,我是你小姨啊,南寡婦算個屁,我跑來跑去,還不是為你嬸子蘇素出力?”
砰地一聲,院門重重地關上了,從門縫裏透出文澤不屑一顧的冷哼。
所剩不多的圍觀者隨之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嗤笑聲,尤青越發覺得委屈,邁開步子去了文澤家,想找姐姐尤蘭訴訴委屈,順便蹭頓飯。
不過文澤家的院門大白天插得死死的,就像饑荒年時防逃荒的乞丐似的。
於是,尤青在午飯的點兒,一連吃了兩頓閉門羹,簡直飽得不能再飽。
再說南清漓回到家裏,對幾小隻簡單說了蘇素和文璿的情況,不是出天花,而是出水痘,當然也說了那兩個傳染途徑,最後強調南氏兄弟應該對文秀才的教誨之情感恩,而且應該將這份感恩付諸行動。
不出南清漓所料,南小山表態了,“大姐,我在家裏可以多做點家務,但我不會去先生家,因為即使是張大夫也會誤診,更何況你根本就算不上是大夫。”
毫無疑問! 南小山這是挑戰南清漓這個一家之主的權威!
小雪第一個不樂意了,“南小山!你在家裏多做啥家務了?我每天都不用怎麽留意,也看得出來數你做的最少!”
小雪說的是事實,小鵬幾個都看在眼裏,不過他們都是男人,不想拿到桌麵上說,顯得自己鼠肚雞腸。
不過南小山有自己的道理,“小雪,我最終是要步入仕途的人,先生的恩情我會放在心裏,但是這最後一輪考試,我不希望自己因為染病而無法參試。”
小雪真心希望文秀才斡旋無果,那樣南小山就沒法嘚瑟了,不過一想到無辜的南小川也失去了參試資格,她就糾結得不行。
那最好,最好就是文秀才斡旋成功,而南小山在考試前大病一場而無法考試。
就這樣小雪開始悄mimi詛咒無情無義的南小山生病,生大病,隻要死不了的病都行。
這時鬼原主惡聲惡氣質問,“賤貨,醜寡婦,你這個冒牌貨到底是誰?”
南清漓在意的是南小山最後一句,他不相信她的判斷也正常,不過她當然不能說自己不是這地兒的,不能說自己前世是中醫師,因受不了生活的打擊,一念之差而絕望自殺,而他大姐被劉明珠掐死,她就意外魂穿過來。
反正自己占了原主的身子,就有義務照顧好錢氏兄弟,他們虧欠文秀才的她來補償,他們不願意做的事兒她來做。
“每個人長大了就會有自己的想法,你們隨意,我乏了!”
如是一句,南小山第一個轉身離開,然後是吳四順和小鵬,南小川也很怕自家大姐看走了眼,也很怕染上要命的天花,畢竟命隻有一條,他也不想年紀輕輕就得天花死掉。
但他猶豫這麽久後,最終表態,“大姐,先生的教誨之情終生不可忘,我聽你的。”
南清漓嗯了聲,“家裏不是有綠豆嗎?你熬出來四碗左右綠豆湯,給蘇素嬸子送過去,最好能堅持熬一周,這對於水痘初發期的蘇素嬸子很重要。”
南小川覺得這點小事很容易做到,等南清漓吃了飯後,他已經熬好了綠豆湯,連綠豆帶湯一並倒入陶罐,拿籃子挎著送過去。
雖然很想眯一會兒,但是距離天黑沒有幾個時辰了,因此南清漓開始弄熏製品。
小雪和好了麵後,就幫南清漓燒火,同時簡單說了說蘇素的相關。
蘇素的哥哥蘇卿和文秀才是在縣城結識的,兩人參加縣試後相見恨晚,文秀才還在蘇卿家裏小住了幾日。
可最終省府這輪考試後,蘇卿沒有考中秀才,他想不開而投井自殺,並且留下一封書信,大意就是將妹妹蘇素托付給文秀才。
父母早亡,蘇氏兄妹倆相依為命多年,蘇卿卻選擇了如此極端的離世方式,蘇素經受不起打擊,一下子病倒臥床不起。
文秀才東借西湊了一些銀錢,安葬了蘇卿,然後依靠同窗的幫助,找了個有償抄書的活兒,不離不棄地守著病懨懨的蘇素。
可兩個月後,身體稍稍好轉的蘇素做出來一個驚人之舉,她將父母留下來的院子變賣了。
而且她對文秀才說她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和他做一世夫妻,與功名利祿無關,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另一條就是帶著變賣院子所得的銀錢投河自盡。
文秀才了然蘇卿的死刺激到了蘇素,她害怕麵對一個不確定的未來,怕他舉人不第也走上蘇卿那條不歸路,那樣她就沒有任何依靠了,所以他帶著蘇素回了文家屯子,做了私塾先生。
不過婚後,蘇素身體一直不好,連著吃了半年多的藥,賣院子所得的銀錢都抓藥吃了。
聽完,南清漓暗歎古代科考的殘酷性,不過她想得更多,“小雪,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別敷衍我說是蘇素或者文秀才告訴你的,他們兩口子可不像是喜歡把家事隨便抖落出去的人。”
小雪嘻嘻笑著,“大嫂,隻要你問起來的事兒,我就不會瞞著你,是我大哥吳大順說的,他自己寫出來的字兒很難看,有次他托文秀才寫了封書信,所以事後請文澤哥和文秀才喝酒,文秀才一不小心喝醉了,就說出來他娘子的事兒。”
至此,南清漓對這個亡夫的好感增了幾分,唉,那個吳大順畢竟才三十多歲,死了怪可惜的。
如果他不死也挺好的,自己可以與他和離,而且還不用操心小鵬和小雪的將來,可是現在自己攤上了這麽大一家子,那種家經難念的滋味隻能獨自消化。
等到南清漓快忙碌完時,南小川才折返回來,說是幫著蘇素挑滿了水缸後,一直劈柴,直到文澤砍柴回來。
南小川一回來就替下去小雪,南清漓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想南氏兄弟倆性格迥異,不知道日後踏入仕途,遇見了利益等等爭鬥時,各自會怎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