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讀書人好麵子
小鵬大吃大嚼的同時還不忘插嘴,“小雪,嫁人最重要的不是看臉,看錢袋子,最重要的是他喜歡並且在乎你,那樣即使他是個乞丐,討回來的一碗飯也會先緊著你吃!”
小雪嬌顏變色,踹了小鵬一腳,“你就這麽恨我嗎?我真嫁給個乞丐,你是不是得高興死了?”
小鵬一臉無辜拉同情,“大嫂,我是這個意思嗎?”
不等南清漓說話,小雪已經轉身出了屋,南清漓隨之心裏沉鬱幾分,這丫頭心心念念惦記的帥公子,該不是那個喝花酒的婁公子吧?
飯後,南清漓熬了一些打襯底用的糊糊,然後和小雪打了兩塊襯底,放在炕頭上幹著。
小雪見南清漓眼裏有好多紅血絲,就告訴她蘇素母子那邊一切正常,她睡會兒再過去也不遲。
南清漓囑咐小雪最多兩盞茶的時間後就叫醒她,然後腦袋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小雪盤腿坐在炕尾縫衣服,時不時笑盈盈地看一眼炕頭的襯底,大嫂說了一塊留給她,一塊給蘇素,她要盡快趕完吳四順和南小山的衣服鞋子,然後做鞋墊攢嫁妝錢。
一個時辰後,小雪縫衣服累了,正要去院子裏看看那隻野山羊,這時屋外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
小雪的腦海裏閃過一連串身影,南清漓,小鵬,南小川,南小山,吳四順,可是這一個個的,哪會這麽客氣的先敲門後,進家?
她正犯疑惑呢,一道文縐縐的嗓音浮起來,“清漓,我和你瑞伯伯可以進來嗎?”
小雪這才明白過來,是文秀才和文瑞回來了,她趕緊下了炕,趿拉了鞋子,打開堂屋門,“先生,瑞伯伯,趕快進來啊,小川!先生和瑞伯伯回來了!”
好吧,小雪直接忽略了南小山。
進了屋後,小雪給文秀才和文瑞分別倒了一碗糖水,瞧著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猜測到這是一回屯子裏就來這兒了。
她擰了兩塊毛巾遞過去,裝了壯膽子也沒敢問結果如何,隻是不痛不癢說了一句,“先生,我大嫂去你家串門子了。”
文秀才斯文地嗯著,也真是口渴了,一口氣喝了半碗糖水,小雪見狀,“先生,你和瑞伯伯肯定沒吃午飯吧,我這就給你們熱幾個包子。”
文秀才一聽,連忙說路過鎮上的時候吃過了湯麵,文瑞忍不住腹誹,連車費都沒給文老九,哪有吃湯麵的銅板兒啊,斯文人撒謊也可以連眼皮子都不眨的。
就在這時,南小山和南小川一前一後,進來了,兩人還換了身衣服,還洗了臉,因為身上有股子胰子味兒。
兩人朝文秀才和文瑞行禮作揖,南小山一張嘴就是直奔主題,“先生,瑞伯伯,不知最終結果如何?”
隻有南小山自己知道,他剛才換衣服時,由於擔心最終結果不如意,手指顫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挽好了衣帶,到現在手心裏還都是冷汗。
小雪見狀,心裏也沒有多少同情,甚至幸災樂禍的想如果失去了參試資格,南小山會不會崩潰失態,頓足捶胸的痛哭流涕呢?
文秀才輕易地讀懂了南小山眼裏的焦急不安,他緩緩點頭,“小山,小川,上蒼憐惜你們兄弟兩人寒窗苦讀,庇佑我和你瑞伯伯沒有白跑這一遭!”
說著,文秀才從懷中取出來一個繡工精致的荷囊,從裏麵取出來一份卷起來的參試通告,遞給了南小山。
連眼也不敢眨一下,南小山認真地搜索著,很快就看到了他和南小川兩個名字緊緊挨在一起,隨之,他俊臉上的喜悅一點點鋪展開來,猶如染了晨曦時分的燦然陽光。
將通告還給了文秀才後,南小山依舊喜形於色,“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若我日後飛黃騰達,必定不忘照拂文璿。”
文秀才斯文地笑了笑,“小山,你言重了,這算不上什麽恩德,都是分內之事,這下你們兄弟兩人可以放心溫書備考了,年假期間也不可以懈怠。”
南小山一臉鄭而重之,“先生,我會謹遵你的教誨,就此失陪了!”
說完又是一作揖,隨後轉身離開,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文秀才這才將視線挪到南小川身上,後者卻根本就不談功名方麵的話茬兒,而是詳細問了這些天文秀才和文瑞的衣食住行等等相關。
期間,文瑞時不時瞅瞅土爐子火蓋邊上烤得焦黃黃的饅頭,一次又一次悄mimi吞了下口水,唉,讀書人真是矯情得很啊,清漓家裏又不缺吃的。
小雪看在眼裏,就猜測到文秀才和文瑞都沒吃午飯,但她要照顧文秀才的麵子,因此不能再提吃東西這個茬兒,隻能一次次倒糖水。
而她倒一次,兩人就馬上喝光光,每人喝了三碗後,灶台上鍋裏的溫水都被喝光光了。
最終小雪給南小川使眼色,後者會意,這才行禮作揖離去,小雪依舊不敢說出實情,“先生,你還是回家去看看嬸子和文璿吧,他們娘倆生病有幾天了。”
這樣一句,文秀才馬上告辭,和文瑞匆匆離開,一路上步子要多急就有多急,心裏更是焦急如焚。
怪不得,怪不得進了屯子裏後,接連撞見了幾撥人,和他象征性寒暄的同時,都是那種不可描述的憐憫眼神。
他這一走就是十天,走時家裏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而且隻有不到一百個銅板兒,蘇素和文璿即使好好的,這些用度也是遠遠不夠的。
想到這裏,文秀才對南清漓生了感激,那孩子自己家裏還有一大堆事兒呢,卻這麽上心地照顧著他娘子和兒子,真是難得之至。
當文秀才和文瑞進了院門後,看見文澤正在整理木柴,文秀才急不可耐,“文澤,你嬸子和文璿……還好吧?”
正所謂是關心則亂,如此簡短的一問,文秀才竟然略顯結巴了。
文澤憨厚一笑,“二叔,沒事,有清漓在能有啥事兒,你們進屋吧,我劈好這些柴就回家了,不然,我娘又要叨叨了。”
拉開堂屋門後,門檻還是那道門檻,但文秀才卻被自家門檻絆了一下,文瑞心裏失笑,難得這文秀才也能頻頻失態,由此可見他娘子和兒子在他心裏有多重要了。
文秀才進了東屋,首先是一股子夾裹著藥酒氣息的融融暖意拂麵而來。
土炕上的油布亮錚錚的,兒子文璿正趴在小書桌那兒寫字,聞聲抬頭,歡快地喊起來,“爹,瑞伯伯,你們可回來了,爹,你咋沒給我買好吃的啊?”
蘇素身旁放了幾雙剪好的鞋墊襯底,已經碼了邊兒,她和南清漓正討論鞋墊上的繡花樣子,見丈夫和文瑞進來,不由得怔怔出神,仿佛不相信似的。
此刻文璿一嚷嚷,她就恢複了常態,低斥,“文璿,寫字!”
文璿噘噘嘴,又乖乖埋下頭去,南清漓馬上下炕穿鞋,舀了半瓢灶上鍋裏的熱水,又摻了半瓢冷水,“先生,瑞伯伯,你們先擦把臉!”
當兩人擦洗了一番後,南清漓已經生好灶火,後灶熱饅頭,前灶煮湯,因為蘇素母子忌油鍋,所以南清漓絕對不敢熗油。
這下順了文瑞的心思,還是清漓這孩子知冷知熱,終於可以吃口熱飯了。
但是,文秀才僅僅喝了一口南清漓倒好的溫水,一張俊臉就陰鬱下來,滿目失望地盯著蘇素……
正所謂夫妻連心,文秀才雖然是如此簡單的反應,但蘇素已經全然會意丈夫為啥就生了氣。
但蘇素驀然就執拗起來,要不是南清漓過來看望,她和兒子文璿沒有病死,也餓死了,他憑啥還生氣?
“蘇素!我聽小雪說你和文璿生病了,但現在你們看上去都好好的。” 好吧,文秀才這樣一說,蘇素越發氣結,更是沒有一言半語。
文璿忍不住插嘴,“爹,我先病的,然後娘也病了,然後大姐天天給我們吃好的,所以就病得不太厲害了。”
但是文秀才對這個解釋不滿意,“蘇素,家裏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你們娘倆病好了就不應該如此奢侈,這蜂蜜有多貴?
我們這樣的人家能隨便喝嗎?還有,你作為長輩,你坐得悠閑自得,卻讓清漓一個孩子在灶間忙碌,你覺得合乎常禮?”
蘇素還是無話,不過眼裏已經泛起迷蒙霧氣,直到這時,南清漓才終於明白了文秀才為啥生氣。
“先生,你先聽我說幾句,這一小罐蜂蜜是我拿過來的,喝點蜂蜜水對嬸子和文璿的康複有利,而且這罐蜂蜜是別人送我的,沒花一個銅板兒,嬸子和文璿一樣,都在養病期間,不能沾水,不能吹風,所以她不能做飯。
都怪我雜七雜八的事兒太多,忙昏了頭,要是我早點過來看看,就不會這麽糟糕了,不過嬸子和文璿體質不錯,勤加嗬護的話,大年三十前後差不多就痊愈了。”
因為蜂蜜是翠紅樓老板娘鴇兒送給她的,所以南清漓擔心文秀才嫌棄而沒有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