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府
這日天空澄淨而湛藍,萬裏無雲。
“姑娘,這樣是不是不好啊?”東門街上一小廝拉住一位公子,“本公子就是瞧你比清人活潑才帶你出來的,你莫要辜負公子我的厚愛啊。”
碩人想起出府時清人那擔憂的神情,“可是姑。。公子,昨日才出了府,今日怎麽又出來了?若是二娘子和三娘子知道了,少不得來譏諷……”
“好了,你莫嘮叨了,再嘮叨小爺把你賣到那窯子去。”。
“公子。。。。”碩人羞紅了臉,也不知姑娘從何處學了這些葷話,小娘子怎可說這話,正想開口,眼前之人卻拔步走了,清人隻得咬咬牙又跟了上去。
容娘站在閑雲堂前,打量著這閑雲堂,還是老樣子啊。
容娘今日著了一身翠藍交領直裾長袍,頭發用了一根白色綢帶綁了個大髻,整整齊齊,一絲不苟。腰間佩了個金絲絡子,中間係了塊同心環,這長袍可是她好不容易央了劉媽媽給了自己的,也不知劉媽媽何處尋得,穿著有些大。手攏了攏折扇,在掌心隨意敲了敲,整個人竟有些風流的意味,五官洋溢著陽光,全不見女氣,惹得旁邊賣香包的小娘子時不時的往這邊瞧一瞧。
“姑。。公子,來這藥堂作甚?”碩人走的氣喘籲籲的,從不知姑娘腿腳那般好,姑娘在這站了好一會,她才跟上。沒想到姑娘平日裏練劍是有些用的,看來自己應練練腿腳才是。
“跟著小爺便罷,磨嘰啥呢?”碩人隻覺越發看不懂姑娘了,也不懂劉媽媽,昨日回了府,姑娘就吩咐劉媽媽要一套男裝,結果今日劉媽媽就拿來了,也不知劉媽媽從何處尋的,卻是有八成新,應該是劉媽媽連夜買的,穿在容娘身上略大。
不過碩人這次可猜錯了,自容娘吩咐了劉媽媽,劉媽媽就用信鴿送了信給主上,主上今日天未亮就讓人送了兩套衣服過來,一套是容娘穿的這件,一套是全新的湖水綠的公子袍,劉媽媽一眼就認出了翠藍這身是主上穿過的,也不知主上是個什麽意思,就將兩身一起給了容娘,見容娘如此得主上看重,又想起陳姨娘臨終之言,心中倒是有些忌憚容娘了。
這事清人自是不知,但看姑娘一腳就要跨過門檻,連忙跟著姑娘進了太和堂。
進門,卻見掌櫃的在那櫃台上打瞌睡,也不見抓藥的小童。碩人暗道這裏定不怎樣,“公子,我們換一家吧?這裏好冷清。”
容娘微微一笑,“這裏很好。”之前她和淩亦玉便是來的這裏望診,這裏唯一的大夫李石鬆,是個很好的人。黎白凡一月帶她來一次,有時抓藥,有時望診,因此容娘對這裏倒是有些熟悉。
容娘打量這大堂,正中有幾張四角桌,皆不見人,顯得有些空曠。 看著碩人疑問的表情,“阿碩,不可單看表象,還要通過這些看更深的東西。這裏大夫很好,心地善良,醫術高超。”
“公子,這裏那麽冷清,你怎麽知道?”
“老夫也想問這個問題,”一個老者揭了簾子從內堂出來,正是李大夫。
容娘見到這老者,心中湧起了一股久違的熟悉感,笑了笑“感覺。”
李大夫打量著眼前之人,“公子所來為何事?”
“可有棗膏丸?”
李大夫皺了皺眉,“何謂棗膏丸?”。
這方法雖是黎白凡教自己的,按黎白凡和李大夫的熟悉程度,李大夫也應該知道才是。這方子李大夫難道不知道?
“棗膏丸便是以烏麻丸九蒸九曬,研末,做為丸子。”
“有何效用?”
“白發返黑。”容娘抿了抿唇,是了,此時她才九歲,別說黎白凡沒有這方子,恐怕這李大夫也還不識得黎白凡。“替我做十日的份量吧。”
“公子好見識,可是學過醫術?”李大夫想了想,眼睛一亮,並未因容娘年歲小就不在意,“在下李石鬆。公子作何稱呼?”
“柳易容。”容娘看了看李大夫,作了個長揖,又拱手道,“見過先生。隻是略略學過罷了”
李大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並未在意容娘的稱呼,“不知何時來拿?老朽從未做過此藥丸,也不知是否有效。”也不等容娘答話,又道,“柳公子不如五日後來?若是不對也可和老朽探討一下?”
容娘想了想,此時自己不過九歲,爹爹正值盛年,又無前世那些事,爹爹現在倒是用不著這藥。道“不必如此了,我想另配些藥。”容娘看了看李大夫,"麻黃三錢,杏仁三錢,桔梗三錢,前胡三錢,陳皮二錢,金沸草三錢。如此,可是治風寒咳嗽?”
“不錯,方中麻黃宣肺散寒;杏仁、桔梗、前胡、甘草、陳皮、金沸草等宣肺利氣,化痰止咳。不過,可再加一味甘草,一錢便罷,”容娘細細想了想,“甘草治五髒六腑寒熱邪氣,先生真乃畫龍點睛,先生醫術果然厲害。”又聊了幾句,才抓了藥。
拜別李大夫,出了閑雲堂,“公子,為何你對那大夫如此有禮?“
“以後你便明白了。”容娘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公子,抓藥作甚?”容娘停下腳步,“劉媽媽最近似惹了風寒,咳嗽不止。”
“公子,這藥是給劉媽媽用的?”
“對啊。”見碩人不回答,以為她覺得逾禮,止了腳步,“碩人,待我好的人,我會將她放在心尖上。劉媽媽如今聽我的,一日不曾背叛我,一日是我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了去。碩人,我雖不能給你們大富大貴,可我決不會虧待你們。你們的心意,我從小就知,我自當真心相待。”
碩人眼眶紅了紅,就要流下淚來,“姑娘,婢子不才,可也知知恩圖報,這世定不會背叛姑娘。”說著就要跪下,容娘趕忙扶了,“瞧瞧,這大街上,怎的這般愛哭?怎麽越發愛跪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碩人笑著拿帕子捂了捂眼角,“婢子這不是歡喜麽?不過,姑娘,你何時會的醫術?”
容娘張口便道“我夢來的。”碩人竟信以為真,“一定是菩薩和佛祖保佑小姐。”
“是呀。”若無上天憐憫,她豈能重生?既然能得上天眷顧,那她便不會辜負。這世,她得好好活著才是。
兩人走著,從東門街到城東,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墨寶閣此時並無生意,容娘拿出扇子裝模作樣的搖了搖,跨步進了墨寶閣。店中夥計急忙走上前來,微不可見的打量了容娘的衣著,微微彎身,“這位公子可是想挑些墨寶?”
“夥計可有好介紹?”
“小的不才,略知一二,不知公子是想贈人還是自用?”
容娘笑道,“哦?這有些何講究?”
“小的瞧公子這扇麵略有些時候了,若是自用,這把顧大家的釣魚仕女圖扇麵倒是不錯的。若是送人,這把羅浮夢影扇麵和這把柳溪放艇扇麵的倒也拿得出手。”說罷,逐次拿了扇麵給容娘瞧,容娘拿在手中細細瞧了瞧,然她並未研究過這些扇麵,自是不懂這些扇麵的優劣,隻道,“這些可有差別?”
夥計聽著話倒也沒有鄙視容娘,“公子著的是上等綢服,想必是士族子弟,這釣魚仕女圖扇麵的仕女造型嚴謹,形體美麗,體態生動而自然,卻是活潑了些,若是送人恐會被人詬病。而羅浮夢影的和柳溪放艇的扇麵畫風清疏曠放,另有一番風格,在這上京城中倒是頗受歡迎的,送與士族倒也不失麵子。”
容娘笑了笑,“沒想到這墨寶閣是深藏不露,連夥計也是個知事的,”指著那把羅浮夢影的,“這扇麵如何算的?”
“二兩銀子一把。”
這般價錢的扇麵在上京城絕對不算貴,可也不便宜。容娘微微點了點頭,將碩人從身後拉出,“阿碩,和這小哥去挑幾副看的過去的書畫。”
碩人拉了拉容娘的袖子,“公子,我們隻帶了二十兩,剛才買藥花掉了四錢,現在隻有……恐是買不到什麽書畫.……”容娘低笑一聲,這丫頭.……拿出扇子敲了敲額頭,“呀,瞧瞧我這記性,”向夥計拱了拱手,“倒是讓你見笑了。”
夥子側了側身,並未受容娘全禮,“若是公子手頭緊,可由小的們送入府上,倒時再付亦是可的。”
容娘連連擺手,“這可怎使得?”
夥計笑了笑,“公子莫慌,這墨寶閣是個明碼標價之地,公子倒不必擔心被欺之事。若是有喜歡的公子盡管挑,若是不願送到府上,公子每個月來付一些也就是了。”
容娘倒是從未聽過這種做生意的,心中訝異,麵上也不顯,隻道,“這可是你們老板的主意?”
夥計點點頭,容娘抿嘴一笑,“多謝小哥,隻今日囊中羞澀,不敢如此,來日得空再來。”
夥計也不勉強,笑道,“多謝公子。”
“哦?我來這這麽些時間,又並未買東西,倒是浪費了不少你的口水,為何多謝我?”
“公子能來這墨寶閣瞧瞧已是墨寶閣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