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起
“將那賤婢帶上來,”宗夫人散發著怒氣,聽著宗蓉歌方才的話,眉頭突突的跳了幾下,不由揉了揉眉頭,“將為首的家丁一起帶來。”
宗蓉歌看著宗夫人一臉的疲憊,上去扶了宗夫人,“母親,這事恐怕不簡單,不如讓人叫了父親回來?”
宗夫人心中感歎,就連這孩子都瞧出了不對勁,又想著前幾日街上的流言,“這恐是不妥,如此一件小事就讓你父親回來,豈不是……”看了看眼前的女兒,“你把那些小娘子都安撫好了吧?”
“她們都說不會亂說,也不知信不信得過。”
“如今也隻有相信她們了,”這事看起來隻是件小事,不過宗夫人心頭卻不安極了,“若是她們不說,如果有人想知道,還是會知道的。”
“不如,將那些奴才.……”
“不可,”看見宗蓉歌陰狠的神情,宗夫人不由歎氣,“這事已經如此了,隻有看那丫鬟和家丁如何說了!”
可想到在自己管家治理下,竟混進了別人的人,宗夫人心中別止不住的後悔,怪自己當時挑人時沒有好好調查,這兩人的背景十分清白,毫無紕漏,可越是完美越是顯得是經過掩飾的,自己怎麽就.……唉,以後還是得用家生子才是。
不一會兒,便有婆子將那婢子帶了上來,那婢子被繩鎖捆住,口中不知道塞了誰的一張手帕,眼睛睜得大大的,宗夫人一看見這人,心中的怒火就蹭蹭的往上冒,深呼一口氣,將怒氣平息了下來,“說,你是誰的人?”
婢子不答話,將頭偏向一邊。宗夫人瞧見後來被帶上來的家丁,雙手被護院反扣在背後,額頭青筋微微隆起,汗水直流,也不知是嚇得還是疼的,“嗬,她不說,你說,你們是誰的人?”
宗蓉歌站在宗夫人身後,眼中有些恐懼,身形微彎,有些怯懦。按理說,這種醃臢之事是該避著小娘子的,可宗蓉歌也不小了,宗夫人想著,女兒將來總是要做宗婦的,現在見識見識也好,因此也沒讓她下去。
如刀一般的鋒利眼神掃過兩人,“哦?還是個硬骨頭?”染了蔻丹的手指拂了拂宗蓉歌落在耳旁的碎發,又指了指家丁,“將這人的手指宰了,我倒要看看,是刀硬還是你的骨頭硬!”
得了吩咐,家丁身後的護院就要將他拖下去,跪在旁邊的丫鬟見真的要將人拖下去,就想要說些什麽,不過嘴巴被帕子堵住,隻得發出“嗚嗚”的聲音。
宗夫人冷笑一聲,命人拿了她口中的帕子,“若是不想死,就趕緊說!”
“我說,我說,”那婢子呼呼氣,似是下定決心,深呼一口氣,宗夫人沒聽見動靜,轉身過來卻見鮮紅的血從那婢子口中流了下來,宗蓉歌一見,不由尖叫一聲。
身旁的尖叫聲刺得宗夫人耳膜生疼,誰知那家丁瞧著眾人慌神的時候掙開護院,一頭撞上了門口的大柱子!
宗夫人一瞧,生生壓住怒氣,“還不快快看看這兩人有沒有氣兒!一群沒用的東西!”看向嚇得臉色發白的宗蓉歌,“將大娘子帶下去,好生伺候著!”
一個看著精明的婆子上前伸手探了探兩人的鼻息,“回夫人,兩人都沒氣了。”
此時房中之人大氣都不敢出,宗夫人眼前有些發黑,自己早想到這事不簡單,就該想到那陷害之人定有後招,自己就該將兩人好好看管,不該帶上來審問的!若是老爺,一想到宗政泉得知此事的反應,宗夫人整個人就徹底軟了下去.……
而此時的宗政泉並不知道府中所發生的事,上完朝後卻是被聖上傳到了上書房。
身居高位的男子年近中年,一雙黑眸看不出情緒,似是醞釀著什麽。他隨手將奏折扔於桌上,“宗卿,這事你怎麽看?”
宗政泉站於桌前五尺遠,聽著聖上聲音,心不禁提了起來,背後冷汗直冒,“回陛下,此事,微臣不知。”
景佑帝冷聲道,“嗬,好大的膽子!如今你是越發不把朕的話放在心上了!”
宗政泉連忙跪在地上,“陛下,微臣自調入兵部就不曾再插手鹽引之事。”
景佑帝眯了眯眼,似是在評估他話的可信性,半響,才道“這事我知道了,下去吧。”
走出宮門,宗政泉才仔細思量了今日之事,上朝時戶部上折子說義州鹽引超發,義州本處內陸,鹽本就不如沿海多,也不知義州知府怎麽回事。
想到此,宗政泉深歎一口氣,鹽業的買賣與運輸離不開鹽引,若是想要官鹽,就必須先向官府購得鹽引,每引一號,分前後兩卷,蓋印後從中間分成兩份,前卷存根為引根,後卷給商人的為引紙。這般,怎會無故多出那麽多?
想到上麵那位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再歎口氣,這,義州知府怎麽管的事啊?
搖了搖頭,上轎回府了。
回府聽了宗夫人說了這兩個奴才的事也沒有放在心上,若是以往,宗政泉定會嗬斥,可今日聖上的話讓宗政泉處於不安中,倒也沒有過多追究,終究是兩個奴才罷了。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第二日上朝時,禦史就上了折子。
王禦史從左列跨出一步,“陛下,臣有事要奏。”
“哦?”龍椅上的帝王似笑非笑,“準奏。”
“臣要奏之人為兵部尚書宗政泉。其一為德行有虧,欠債不還。其二為私德敗壞,強迫婢子。其三為心思惡毒,草菅人命。”
“王禦史說這話可有證據?”
“回稟陛下,聽說前日夢蝶樓的帶人在宗府門口堵了宗尚書,說是欠債不還,而這私德敗壞,是因為昨日宗府發生了一件事,宗尚書的通房竟要逃出府,可見這乃是宗尚書強迫,否則那通房怎會不顧一切?而後,這通房卻是死於非命,足見宗尚書心思之惡毒!”王禦史說的慷慨激昂,似是真的為那通房打抱不平。
景佑帝麵無表情,“王禦史,別人內宅之事你倒是清楚的很!”
王禦史聽著帝王冷淡的聲音,不由挺直了脊背,“陛下,此事非臣注意,實乃是……”話說了一半,便不再說下去。
景佑帝眼睛掃了掃殿中之人,心中冷笑,麵上不顯,“宗卿,你如何解釋?”
宗尚書跨出右列,撲通跪倒在地,“啟稟陛下,微臣冤枉!夢蝶樓討債的乃是微臣侄兒,微臣侄兒見那夢蝶樓花魁月依可憐,出淤泥而不染才為其贖身,錢不夠才來找微臣討要。強迫婢子一說,乃是子虛烏有!那婢子可是微臣內子開的臉,何來強迫?至於草菅人命,更是胡說八道,這通房不是死於非命,而是畏罪自殺!”宗尚書眼光餘角瞟了王禦史一眼,“微臣倒是不知王禦史竟有此等顛倒黑白之能,若是不知道王禦史是個清高之人,微臣還以為禦史在微臣內宅安了眼線!”頓了頓,又道“所謂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已久,動之徐生。還望陛下明察。”
景佑帝手扶龍椅,修長的手指輕敲了敲龍椅把手,“王卿身為禦史,職在糾察官邪,責在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辨,小事則奏彈。不過今日所奏,雖無證據,卻又著實出了人命,既如此,宗卿這幾日便在家好生反省吧。”
“陛下..微臣……”宗政泉想再說些什麽,景佑帝擺了擺手,又道,“說到出人命這事,禮部侍郎魏卿家中今日也是不太平啊,”景佑帝沉思一下,“還有翰林院的編修石玉,索性今日一道回府反省吧。”
景佑帝話一說完,底下有的臣子心思就活泛起來,聖上這是在敲打王禦史呢!禮部侍郎魏知是王禦史大舅子,石玉是他幹兒子,那平日與王禦史積怨的幸災樂禍,眉梢都帶了笑。
倒是陳學聽著聽著就不安起來,這麽說,聖上在各府的都有眼線?想起前些時候死在自己手裏的芳姨娘,不禁額頭有些冒汗,聖上不會讓自己也回府反省吧?有暗自怪責起餘氏來,若不是她,自己今日又何必提心吊膽的?
幸好聖上倒是沒再說什麽,不一會就退朝了。
陳學不想別人看到自己這幅狼狽模樣,走在眾人身後,慢慢走出殿門,誰知卻聽一道聲音,“威遠將軍留步!”
陳學回頭一看,是鴻臚寺寺卿尹伊,“尹大人有何事?”
尹伊拱了拱手,快步追上陳學步伐,與陳學比肩,“威遠將軍可知那柳豐要回京述職了?”
陳學看了看他,點了點頭,“尹大人此話何意?”
尹伊笑了笑,“隻不過隨口問問,鴻臚寺最近倒是空閑的很,
”又拍了拍陳學肩膀,“威遠將軍可要小心了,風要起了呢!”說完便跨過陳學,快步離去。
陳學看著他的背影,隻算得上是認識的人突然說這些話,是何意思?難道他還想讓柳豐述職後留任鴻臚寺不成?
注 古詩改編自劉道的《湘江秋曉》,德隱的《新秋晚眺》,王闓運的《秋曉風日偶憶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