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同一個活生生的小醜！

  晚上九點十五分。


  天海市，警局。


  民警老邢翻看著手中的資料，不時吸一口指尖的香煙，神情黯然，默然無語。


  資料上顯示的赫然就是墨子顏的家庭情況。


  墨子顏，出身偏遠山區的貧困農村，村裏唯一的一個名牌大學生，也是十年來第一個考上大學的。


  父親早亡，家裏隻剩下孤女寡母兩人。


  為了湊齊墨子顏千裏迢迢上大學的費用，母親起早貪黑上山采藥賣錢，還賣了家裏唯一口水田。


  墨子顏自己，更是在學業最為繁重的高三還兼職給城裏有錢人家的孩子當家教掙錢。


  上大學期間，她連續兩年都以音樂係第一的成績拿到了獎學金，且通過貧困生名額免除了學雜費。


  上課之餘，墨子顏還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兼職打工。


  不論是獎學金還是兼職打工的工資，除了一小部分生活費外，全部打給了老家的母親。


  所有的資金流水，都在這一遝資料上寫著。


  而就是這麽一個努力上進懷揣著夢想、不遠萬裏遠赴天海市求學的花季少女，如今卻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屍體。


  “晚了……是我們晚了……”


  老邢用手扶額，聲音懊悔不已。


  饒是做了大半輩子警察、見慣了人情冷暖的他，此刻也不禁潸然淚下。


  他手中資料的最後一張上，印著的正是墨子顏老家的照片。


  矮小的黃泥胚子房屋，腐朽的木頭房梁上結滿了蜘蛛網，除了一張窄窄的桌子和土炕外，這個家裏什麽家具也沒有。


  家用電器更是隻有屋頂用棉繩吊著的一顆滿是灰塵的舊燈泡和一台生鏽的電風扇。


  那堵遍布著裂紋和黝黑油煙的牆上，貼滿了墨子顏從小到大的獎狀。


  滿滿一牆。


  是這個家最大、也是唯一的驕傲。


  “邢頭，別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


  “我們在接到報警之後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出警了，隻是沒想到……”


  “這個女孩子居然會這麽決絕，一點反應的機會都沒給……”


  一個年輕民警在一旁勸道。


  “不，你不懂。”


  老邢緩緩搖了搖頭，聲音無比低沉。


  “我們晚的根本不是這次出警。”


  “而是早在這場悲劇發生之前的無數次出警！”


  “這孩子不是沒有給我們反應的機會，而是那麽多次……我們都錯過了！”


  “小吳，這是我們的失職啊！是我們沒有保護好她！”


  老邢越說越激動，指尖夾著的香煙隻吸了一口，煙灰掉落了一桌，隻剩下些許微弱的星火在燈影中劇烈搖晃。


  小吳愣住了，臉色變得不解和詫異：“怎麽會……”


  老邢沒有說話，從手中的厚厚資料中抽出幾張遞給他。


  “你看看，她每個月打工賺的錢隻留給自己幾百塊飯錢，其餘的全部打給老家的母親。”


  “食堂的賬單上就連點肉末星子都看不見，清一色的素菜饅頭米飯！”


  “就是這樣一個勤工儉學的女孩，居然他媽的被人說成什麽了？”


  “發這種帖子的人，難道良心就不會痛嗎？！！”


  老邢的語速飛快，吐沫星子幾乎都要濺到吳建的臉上了，但吳建卻視若無睹，眼睛也隻死死的盯著手中的資料。


  【傍大款、偷錢、生活作風不檢點、拿著貧困生的錢揮霍……】


  每一件事，每一個黑料，在這張資料上都寫得栩栩如生，就像是筆者親眼所見一樣逼真。


  但，

  在配合上警局調出的銀行流水、咖啡廳老板證詞之後，


  這些帖子就如同一個活生生的小醜在麵前跳舞一般荒誕。


  吳建也沉默了。


  老邢說得對，早在今天之前，悲劇早已發生。


  這一條條帖子，還有這些帖子下的一聲聲謾罵的跟帖，都是引起暴風雪來臨的寒風。


  吳建此時隻覺渾身上下被徹骨的寒意包圍。


  這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更別說是身處於無數謾罵中心那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女。


  她當初該有多絕望，吳建不敢去想了。


  “咚咚咚！”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進來。”老邢道。


  門打開。


  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實習女警怯生生的走了進來。


  剛剛老邢近乎於咆哮的聲音，即便是在外麵也能清晰聽到。


  “圓圓，有什麽事嗎？”


  老邢呼出一口氣，語氣盡可能溫柔的問道，他不想嚇到這個剛畢業實習的女警。


  李園園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小心翼翼道：“邢頭，網警同事剛剛在天海市論壇上發現了一些新帖子。”


  “是關於……墨子顏同學的，您看需不需要幹預一下？”


  “嗯？”


  老邢微微皺眉，接過手機。


  半晌。


  “砰！”


  辦公桌傳來一聲哀鳴。


  “混蛋！”


  隨即是紙張散落一地的淩亂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