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量變到質變
一回到毓秀宮,我趕緊催促蟬衣道:“快收拾幾件衣衫,咱們找機會溜出宮去。”
蟬衣不知所措,慌道:“小姐,出什麽事啦?”
我一邊收拾,一邊道:“你是願意做天上的飛鳥呢,還是待宰的雞呢?”
“飛鳥。可是小姐,咱們怎麽出宮去啊。”
人家穿越女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出個皇宮跟逛街沒差,為啥我的命就這麽苦呢。
也許就像人生來就是命運有別。
我一下撲倒在床上,猛捶道:“我不要去梁國啊。”
“你真不要去?”熟悉的聲音傳來,我一回頭,駱辰意提了隻小巧的錦盒,走近內室來。
上一次,讓他幫我出宮,他沒同意。這一次,情況緊急,我就是磕頭打滾,也要求他幫我一回。得給他灌輸點諸如救人一命,如何如何的說辭。
方法一、直接抱小腿。我一下在他麵前坐下,死死抱緊他的小腿,嚷道:“你不帶我出宮去,我死也不放開。”
方法二、厲聲指責。見他穩如泰山,不為所動。我隻好站起來,聲色俱下,指著他道:“你這個人怎麽如此冷漠,好歹咱們也朋友一場,你就忍心我離家萬裏,被送去梁國當小妾。你的良心何在啊?”
他按住我雙肩,扶我坐下,清亮的眼眸中滿是同情。他打開帶來的錦盒,內有一件祖母綠的雙魚玉佩。他小心提起朱紅的絲絛,將玉佩放在我的手心,道:“太後送你的,好好收著。這是她珍愛之物,如今送給你,已是莫大的恩典。”
我極快地丟下玉佩在盒裏,冷冷道:“一塊玉佩就想讓我死心。也太小看我了。你老實說,既然連你都來勸我,是不是皇上也決意將我送去梁國。”
他薄薄的嘴角抖動了幾下,終於低聲道:“我去見過皇兄了。他雖沒有明說,但看樣子,已然做了決定。梁國的那兩個州,是皇兄一直想要得到的。”
狗血了,我這個人有這麽失敗嗎?為什麽誰都不待見我。
原來我對於駱辰軒來說,不過是政治的交易品。進宮是和大臣做交易,如今是和梁國做交易。他倒真是個極佳的商人,無本經營,牟獲暴利。
世上真的有一種絕境,進不得,退不出。
欲哭無淚,我無力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一把拉住我,語氣忽然變的強硬起來:“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去梁國?”
除非你一棍把我打傻了,否則問我一百次,我還是會說,我不要去。
見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他忽而長長地吐了口氣,像是長久以來的鬱結終於得到疏解,他隱去了一貫的玩笑,以一種陌生的果斷對我道:“我幫你。”
今日是團圓節,麗妃一早就沒了人影,趕去長寧宮和太後套近乎了。
我安靜地在屋裏轉悠,仔細地瞧著屋裏的大小物件,默默與它們告別,隻待晚宴結束,我就要永遠離開這裏了。
來了一個沒見過的小內侍,他懷裏抱了個小包袱,小心道:“韓才人,是王爺讓我把這個送來的。”他一放下包袱,沒等我謝他,就跑得沒影了。
蟬衣進來,道:“小姐,咱們真能走得了嗎?我好怕。”
“怕也沒用。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忽然蟬衣驚道:“小姐,快把包袱藏起來,瑞公公來了。”
她慌忙把包袱塞進櫃子。瑞公公一腳踏入,對我道:“韓才人接旨。”
我漠然地跪下,瑞公公交給我一張雲霞小箋,道:“才人請看。”
雲箋綻開,淡香襲來。“君即遠行,晚宴不必至,明早朕親自為君餞行。”筆畫拖長,濃墨透紙。
口說無憑,而當通知書遞來,一切終成定局。
雖是早已料到的結果,我卻心痛難忍。我苦笑了一下,原來我竟是這般的在意。
我提筆在小箋上回道,關山夢魂長,魚雁音塵少,忘君珍重。
淚水不爭氣地滴下,勻開了“珍重”二字,如花如傷。
瑞公公收起彩箋,歎道:“才人,多保重。”
月如銀盤,高懸靛藍的天空。我又一次爬上院牆,遙望長寧宮的方向,彩燈璀璨,絲竹聲響,人聲沸騰。一場盛大的晚宴即將拉開帷幕。
喧鬧與冷清並存,正如人生的兩個極端。
蟬衣喚道:“小姐,咱們該換衣服了。”
駱辰意今晚會帶來一隊舞姬,為晚宴助興。用兩個貌美的舞姬來與我和蟬衣交換,將我們帶出宮去。
後麵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會如何安排。我隻是急切地想要離開。
雪白的輕紗衣,長袖飛揚。腰間花紋纏繞,嫣紅的絲絛垂下,身姿妙麗。流雲髻上,淡粉的發帶飛舞,左右兩支金釵點綴。
我轉了個身,問蟬衣:“你覺得怎麽樣?像舞姬嗎?”
“您哪是舞姬,您是月中嫦娥,不幸落入凡塵,如今就要奔月而去了。”
我“撲哧”笑出聲來,捏了捏蟬衣的鼻子,道:“你這麽誇我,不用等慶惠王來,我就要奔月去了。”
蟬衣道:“小姐,我去外麵看看,王爺來了沒?”
我信步走到院中,自戀地摸了摸光潔的臉頰。
我就是枝頭那朵未及綻放的花蕾,甚至沒能等到欣賞的人出現,寒冬就來臨了。
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傻到遮掩自己的容貌。是真心也罷,是虛偽也罷。至少我曾經爭取過,不會想現在這般遺憾。
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又讓我逞能了朝天喊道,搞清楚,是我甩了你,不是你扔了我。
“小姐,小姐,不好了。梁國使者來了。”
我轉過頭去,她身後果然很快出現了一個人,我吃驚地對蟬衣:“你看錯了吧。他不是梁國使者啊。”
蟬衣跺腳道:“小姐,我不會看錯的,就是那個醉老頭,齊美人也一起來了。咱們快——”她還沒說出“逃跑”二字,我趕緊衝上去捂住她的嘴。然後對來人道:“皇上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