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認親（五）
沈家院子裏氣氛異常緊張，劉氏咄咄逼人，韓素馨也寸步不讓。黃氏站在韓素馨一邊，而三房則當了旁觀者，這讓少小年紀的沈明珠有些不滿。沈明珠單純，而且大嫂多次幫了她，對她像妹妹一般疼愛，多少有些不忿。但爹娘如此，她又無法幫大嫂，急的快要跳腳。
沈翠兒原本想要渾水摸魚，顯顯自己的身份，火上澆油之後，希望韓素馨能進了沈家，然後和劉氏打擂台。可沒想到劉氏直接看穿了她的小九九，瞪眼之下，也偃旗息鼓了。
“哼，韓素馨，莫說沈星不知道，就是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已經以沈家的名義將你驅逐出沈家，你已經不是沈家的人了。”劉氏冷笑，然後瞪了一眼身邊的丫鬟，喝道：“沒眼力勁，本夫人腰酸腿疼的，也不知道搬個凳子來。”
那丫鬟轉頭就跑，差點撞了人。黃氏衝汝香點了點頭，看樣子劉氏非要堵在門口解決這件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清楚的。接著三房的丫鬟也跑了，沈翠兒見狀趕緊派自己的丫鬟去搬凳子。
過後，沈家的主子們幹脆將院子當做了客廳，紛紛落座。黃氏和韓素馨坐在一起，背後是轎子。黃氏疑惑，背後的轎子似乎很有深意，可兒媳也沒告訴她到底用來做什麽的。既然韓素馨不說，她也不去理會。劉氏搬了凳子坐到台階上，腰杆挺直，仿佛一家之主俯視眾人。李氏和沈東雲皺了皺眉頭，沈翠兒搬了凳子，叫了一聲三哥三嫂，就自顧的與三房坐在一起。
如今已是九月底，就算大中午的，也感到涼意。韓素馨攏了攏衣襟，知道劉氏在等人。沈家如今的一家之主是沈東陵，隻有他才能做最後的決斷。
“二弟妹，你方才的話兒說的過了。既然此事是誤會，就不能一直錯下去。”黃氏淡淡說道。
劉氏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這事兒是禿子頂上的虱子——明擺著。韓素馨說了假話，她怎能就如此輕易的讓她進了門？韓素馨雖然身份不高，但這女人心眼卻很多。當初剛剛進了沈家，就將齊雲兒和自己的侄女弄得灰頭土臉，還順帶著讓自己難看了幾次，攪黃了兒子的好事。
期初她並不將韓素馨看在眼裏。可過後細細一想，這個女子不簡單，不但有謀還有膽量，最終要關鍵時候還能臉皮厚。這樣的人加上黃氏的謹小慎微，還有沈星做靠山，要再次壓製大房，就很難了。
前些日子，大哥來了書信，其中提到了沈星。她都沒想到沈星居然是……想到沈星的身份，她就惴惴不安，越發覺得威脅到了二房的地位。好在大哥暗示她，他要對付沈星。
隻要沈星垮了，大房自然而然的就垮了。她要做的就是配合大哥，讓大房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嗬嗬，大嫂，這事兒到底是怎樣的，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要狡辯，不如請我家老爺回來處理。”劉氏鼻孔朝上。沒辦法啊，黃氏非要挺韓素馨，而韓素馨也一口咬定她當初不是離家出走，還有沈星作證，自己除非破釜沉舟將韓素馨扔出去。若如此的話，怕外麵會有流言蜚語。
此事不如等老爺決斷，大哥答應在老爺丁憂之後官複原職，或者還能更進一步。就不怕老爺不會向著自己。
韓素馨不言不語，冷笑著看著眾人，這些人裏，除了婆婆向著自己外，其他人遇到自己的目光就低下了頭。沈翠兒帶著笑意，拿著一把繡花扇輕搖，一副裝模作樣的小姐樣子。沈明珠看到大嫂的目光，眼中流露出焦急之色，但想到爹爹和娘親的所作所為，又羞愧的低下了頭。
眾人忽然之間都沉默起來，但韓素馨卻如同沒事人兒一般，拉著婆婆說起話來。劉氏看到韓素馨處事不驚的神色，心中冷笑，看你還有什麽伎倆，待老爺親口將你趕出去，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成不了沈家人。
“公公……”韓素馨剛想提起這個話頭，見婆婆的神色不悅，趕緊岔開話兒問道：“娘，藍媚兒可還本份？”
黃氏苦笑，低聲說道：“你公公被那個狐狸精迷住了，這些日子連門都不曾出來過。而且……”黃氏神秘的低下頭，對著韓素馨的耳朵輕聲說道：“那狐狸精已經有了身孕，我……”
“啊……”韓素馨愕然，藍媚兒竟然有了身孕。她簡直驚奇不已，就公公那病態，居然還能做的了那種事兒？
看到兒媳震驚的神色，黃氏搖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如今那狐狸精有了身孕，你公公將她當做寶一般的疼著，派了三個丫鬟伺候。當年我懷著星兒的時候，他都不曾如此對我體貼過。”說著說著，黃氏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韓素馨哀歎一聲，看來大房內部也不平靜了。好在婆婆不是妒婦，否則不用劉氏打壓大房，大房內鬥就足以將這個家拆散了。
“娘，您打算怎麽做？”韓素馨還是有些擔心，怕婆婆與藍媚兒起了衝突。如今大房實在不能有什麽意外了，必須要盡可能的團結起來。
“還能怎樣，都是他的骨肉，總不能放置不管。這些日子，我也找了大夫給她開了一些溫補的房子，又派了幾個婆子照顧他，就算我這個做大婦的寬厚吧，總不會落得個妒羨的名聲。”黃氏悠悠說道。
韓素馨暗暗點頭，雖說婆婆有時候猶豫不決，但在大是大非上總還能過得去。
“四哥……”
一聲呼叫，沈翠兒衝著門口招手。眾人看去，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背著書帶走了進來。他看到院子裏詭異的氣氛，先是詫異了一番，然後目光掃到韓素馨之後，神色微微一收，然後露出一絲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哥兒韓素馨認識，便是沈東英。因他過繼給了尚書府，自然不能按老家的排行走，如今成為了沈家四爺。
沈東英徑直的走到沈翠兒的身旁，又有丫鬟送了凳子落座。之後沈翠兒對著沈東英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沈東英麵色之中帶著微笑，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個看起來壯實的小叔子，如此神色，韓素馨暗暗稱讚。她又看了一眼沈明珠，心中暗歎，都是一般年紀，沈明珠被當做掌上明珠，缺少了人情世故，什麽事兒都表現在臉上，心裏也藏不住事兒。看這二奶奶的兒子，雖然其貌不揚，但卻很有城府。
“娘……”韓素馨轉頭看向婆婆。
黃氏搖頭，低聲接著說道：“這兩個孩子，一個沉穩低調，整日裏都躲在自己屋裏看書，說實話，沈東英真的很刻苦，據說每日裏看書都能看到三更。這孩子對人也有禮貌，什時候都帶著笑意。即便你二嬸娘都說不出半句不好了。至於小姑子，那就是個敗家的，才來沈家不到兩個月，就伸手要了千兩銀子花了，你二嬸娘可是肉疼呢。”說著，黃氏就幸災樂禍的輕笑。
韓素馨又看向沈翠兒，見她衝著自己笑。她暗暗搖頭，沈翠兒隻不過是劉氏權勢的交換品，若哪天劉氏煩厭了，一根小指頭都能捏死她。隻看她有沒有沈東英那般的靈透心思了。
不過，她對沈東英真的好奇起來，也許這又是一個寒門學子典範吧，不由得對沈東英刮目相看。
“楊氏如今如何？”韓素馨低頭問道。
“那女人如今就像嚇呆了的鳥兒，整日的躲在屋裏，連門都不出。這些日子我也不曾見到她了，許是怕了劉氏，怕劉氏給她使絆子。”
韓素馨沒想到沈家被劉氏控製的如此嚴密，一個個噤若寒蟬。那楊氏也不是個安分的主，不過沒道理怕了劉氏啊。按照老祖宗的說法，楊氏好像還有什麽背景……不對，不對，若楊氏真的有什麽背景就不會如此忌憚劉氏了。而且自己打聽的也很清楚，楊氏就是沈東陵收的小妾，怎會讓老祖宗如此忌憚？
莫非……韓素馨眼睛一亮，這樣是定然抓住了沈家的什麽把柄，讓老祖宗忌憚的連沈楓非沈家血緣的醜事都要遮掩下去。那麽，事情就出在沈東陵身上，而且此事劉氏並不知情，很可能還不能讓劉氏知曉，否則楊氏早就拿出把柄來了，劉氏還會如此囂張麽？
雖然想通了此中關節，她卻想不出到底什麽把柄被楊氏捏著。若自己知道了，豈不是先將住了二老爺，然後讓二房自己先亂起來。
可惜，那楊氏不肯說。不對……楊氏說不說就由不得她了。老祖宗忌憚，並不表示我也忌憚，這事兒定然與大房無關，那麽……她的嘴角挑起了微笑。
“二老爺回來了。”門子一聲高喊，就看到門口進來三四人。
最前麵走的正是沈家二老爺，帶著一頂粘皮帽子，穿著一件毛氈大衣。
“老爺，您可回來了！”劉氏笑著迎上去，撣著沈東陵身上的塵土。
沈東陵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因韓素馨的到來，還是因別的什麽事，他冷哼一聲，不悅的說道：“什麽事兒非得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