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去度假村的下午,趙思睦接到程靜電話,還是反複那幾句。
“跟蔣銘繹好好相處。”
“不要任性,跟他處好關係對你未來有好處。”
“雲廷過幾天也會來新西蘭,到時候你們多處處。”
趙思睦瞬間就不開心了,媽媽這麽明顯,難怪連蔣銘繹都要提醒她,問她是不是跟媽媽想的一樣。
這下,更不想麵對他了。
去滑雪的好心情煙消雲散。
最後,程靜不忘叮囑:“顏顏年紀小,你是姐姐,多照顧照顧她,別讓她闖禍。”
年紀小……
她們明明是同年,自己隻比她大三個月。
趙思睦點頭說“好”,一句沒有反駁。
爭了也沒用,費那勁幹嘛?
她掛了電話,等會兒四點半蔣銘繹跟向揚來接她和簡顏,她還得在他們麵前演淑女,麻煩。
趙思睦打開微博,最近她營業頻繁,但她鮮少會把負麵情緒帶給粉絲,這會兒她明明很不開心,還是找出上個月對著她的滑雪照畫的畫,po到微博。
【穀田:明天又是酷炫的滑雪girl,搓手手。】
向揚跟蔣銘繹已經出發去接趙思睦,照例是一個工作,一個玩手機,向揚微博提示新消息,一看,穀田又發微博了。
從他關注她,這姑娘幾乎天天一條微博,他看得也……挺開心的。
打開進入,巧得很呢,是張滑雪畫,偏Q版人物,是個踩著單板滑雪的少女。少女頂著經典的漫畫臉,她一身純白色滑雪服,隻有上衣印著紅色的圖案。她雙腿微曲,標準的滑雪姿勢,從高處滑落。
雪地裏的一抹紅,確實挺酷炫的。
向揚看向蔣銘繹,他開著筆記本正打字,“休息會兒吧,蔣總。”
蔣銘繹敷衍的“嗯”一聲,手指沒停。
向揚就把手機湊過去:“巧不巧?”
他本意是要蔣銘繹放下工作輕鬆輕鬆,也沒想怎麽著,誰知道等蔣銘繹看清屏幕上的微博名,竟然真的停下了工作。
“你要買的版權作者是她?”他目光凝在“穀田”兩個字上。
向揚點點頭:“是啊。”他默默收了手機,順便留評。
蔣銘繹看他飛快在微博打字,發完又笑眯眯翻手機,他繼續看電腦。
中途蔣銘繹接到秘書電話,說母親病危,希望能請假回國。他答應了,給助理打電話,“幫王秘書訂最快的回國機票。”
向揚一頓,看過去,他的這位發小繃著臉,明明是做著好事,麵上也沒多少笑容,仍舊是冷冰冰的模樣。
“嗯,讓財務另外取現金給他帶回去。”蔣銘繹交代,“王秘書的工作暫時由你接手。”
掛斷電話,隻見向揚若有所思盯著自己。
他沒理,專心看文件。
向揚笑:“你一向隻做不說,別人怎麽會知道你的好意?”
外人都說蔣銘繹冷心冷情,實則他對身邊人真的極好。
蔣銘繹嫌他煩,隻抬頭,清清冷冷的一眼。
向揚舉手投降:“Ok,ok~~~”
瞧他那樣啊,仿佛在說:我為什麽要讓別人知道?
他還說不得了哈。
向揚惆悵,他這樣以後可怎麽談戀愛?總不能跟工作結婚?
接上趙思睦和簡顏去度假村,兩個女孩都挺乖,大概是看蔣銘繹一路不是看郵件就是打電話,兩個人坐在後頭一言不發,向揚有心想多說幾句,礙於蔣銘繹,隻能等下車。
“等會兒一起去吃飯?”自來熟向揚提議。
簡顏看蔣銘繹,她說了要追他,看也看得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好啊。”
向揚又問趙思睦,她拉著自己的行李箱,“你們去吧。”
簡顏立馬眼神殺過去,她當沒看到,“我有點暈車,先回房間休息。”
她邊說邊揉了揉太陽穴,看著確實挺不舒服的樣子。
簡顏下意識:“矯……”情。
餘光瞄到蔣銘繹也看著趙思睦,她收住,擠出笑,特別溫柔,“那你去休息吧?要我陪你嗎?”
趙思睦對上她的目光:“不用。”
簡顏鬆了口氣,挑挑眉:算你有眼色。
一行人各自回房,留下趙思睦,三人去吃飯。
趙思睦整理完行李,拿上畫本去後山。她不暈車,就是純粹不想跟蔣銘繹相處,也不想聽簡顏嘰嘰喳喳。
度假村在半山腰,被群山包圍,景色怡人。
趙思睦裹緊外套,坐到觀景的秋千,打開畫本。
【何清歡:空著嗎?】
手機震動,趙思睦看了看:空著。
剛說完,何清歡的視頻電話來了。
鏡頭裏出現她的臉,瞧著臉色不大好,比自己還像坐了兩小時車的憔悴樣。
“誰敢欺負我們何小姐?”趙思睦故意問。
她知道何清歡整天嘻嘻哈哈,能讓她這樣的八成是她那個男朋友。
果然,何清歡蔫搭撘的:“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趙思睦心想,要不是何清歡喜歡,她肯定得揍這男人一頓。
“小清歡啊。”她把畫本擱一邊,托著腮,“要不來找我?”
何清歡瞅她一眼:“窮逼不配。”
趙思睦聞言,皺著眉苦惱臉,惹得何清歡看不下去,“又怎麽了?”
“別提了。”她唉聲歎氣,就是不說。
何清歡以為她被欺負了:“說,姐姐給你出氣!”
趙思睦立馬眉開眼笑:“真噠?”她笑彎了眼,一看就是裝的,“我不是要你來找我玩的,你也知道簡顏現在住我家,我缺個人來幫我治治五行缺德的簡公舉。”
何清歡一聽:“她又欺負你了?”她跳起來,摩拳擦掌,“那必須的,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思睦高興:“還演?”她搓了搓下巴,“你這麽仗義,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許了?”
何清歡重新坐下來,淡定了,“不好意思,窮逼養不起。”
趙思睦拋媚眼:“不用你養,自帶嫁妝那種。”
何清歡笑了:“去你的!”
被趙思睦這麽一打岔,她心情好了不少,知道閨蜜是故意逗自己開心,她也嘻嘻哈哈閑聊起來。
等何清歡關了視頻,趙思睦重新拿起畫本,她畫的是繚繞的雪山。藍天白雲,遠處連綿雪山,陽光一點點灑落,泛起泠泠的光。
很美。
蔣銘繹處理了一天公事,走到後山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整個度假村最清淨的地方,秋千輕輕晃動,秋千上的小姑娘捧著畫本,低頭描摹。
安靜又美好。
他腳步不由定住,目光落在她的發頂。
趙思睦一頭長發被盤在腦門,用一支鉛筆隨意固定著,然後,她把自己裹成了熊……
一點沒有往日精致名媛的端莊樣。
要是看到他,她一定又得炸。
蔣銘繹想起那天在酒店他善意提醒時,她瞬間炸毛又瞬間恢複的模樣,他現在想明白了,他是好意,但她大概會覺得是他給了她難堪。
這些個小姑娘家家的想法多,他隻猶豫了一瞬,轉身欲走。
已經聽到腳步聲的趙思睦:“……”
“蔣叔叔?”她鞋尖觸地,讓秋千停住。
蔣銘繹側過的身體頓住,又回過去,“嗯。”
趙思睦眼見著人越來越近,心一慌。
好家夥啊,她剛說自己暈車要休息,又被抓包了?
她局促:“蔣叔叔,我其實……”其實什麽?
就是撒謊了唄。
蔣銘繹想起向揚在車裏說的,他不說,別人怎麽知道他其實是好意?
他走到她跟前:“抱歉。”
“啊?”趙思睦愣住,他道歉?為什麽?
怔愣間,蔣銘繹已經坐到她邊上,秋千又開始晃起來,比剛才還舒服。
“對不起,那天在酒店我沒有其他意思。”他認真看她,“能原諒我嗎?”
趙思睦隻覺得玄幻了,怕不是在做夢。
她拿筆尖紮了紮自己的手指,嘶,疼的。
蔣銘繹……怎麽成這樣了?
她狐疑的目光,他也挺不自在的,“不能?”
他微微擰起眉,就這麽一下,他整張臉冷冰冰,唯獨那雙眼睛特別亮。
趙思睦忙搖頭:“沒有沒有。”
人都這麽說了,她能怎麽辦?
本來他就沒錯,就是她見到他別扭而已。
“你喜歡畫畫?”蔣銘繹又問。
他看著她的畫本,目光灼灼。
趙思睦一驚,下意識把畫本一藏,那當然是不能給他看的。
“是啊。”她聳聳肩,“不是大家都知道?”她嘀咕了一句。
蔣銘繹聽到了:“我看過你的畫,大多是景物,你喜歡莫奈?”
趙思睦不意他會跟自己聊起這個:“為什麽不是馬奈?”
都說馬奈才是印象派的奠基人。
行吧,她就是存心的。
蔣銘繹又斂了眉,馬奈?
“我也不是很懂他們的區別。”須臾,他勾唇笑,整個人也似柔軟下來。
趙思睦眼睛裏盛滿了笑:“原來還有蔣總不知道的?”
對她來說,蔣銘繹是座山,是媽媽耳提麵命壓在她頭頂的山,可偏偏這座山在她熟悉的領域中顯得那麽手足無措,當然,是她以為的手足無措,但也足夠她驕傲嘚瑟的。
“我不懂的很多。”他沒在意,腿上用力,秋千微微晃動。
趙思睦少了局促,偷笑,“那你怎麽知道莫奈?”
蔣銘繹思考了一會兒,狀似很嚴肅,她見狀,以為他會說出個怎麽的驚天動地的答案,結果,“聽別人說的。”他移開視線,望著遠處的雪山,“還是個醉鬼。”
語氣就……挺狹促的。
趙思睦:“……”
見鬼真見鬼。
也許是今天的蔣銘繹太過隨和,趙思睦話也多,“其實我都不喜歡。”
“嗯?”
“我喜歡宮崎駿。”
對上蔣銘繹愕然的神色,趙思睦暗叫糟糕,“小興趣,小愛好。”她打哈哈。
蔣銘繹點點頭。
她撓了撓手,這才發現她把自己裹成了熊,巨醜,“其實我平時不這樣。”
蔣銘繹又“嗯”了一下,卻沒有看她。
趙思睦鼓起勇氣:“蔣叔叔,我……”
他聽到聲音,回過頭,同她對視。
四目相對,他眼中有她的影子,局促的,也是不安的。
“嗯?”
趙思睦又蔫了:“沒什麽。”
她縮了回去,回到自己的龜殼。
蔣銘繹沒有追究:“有空不如幫我畫個頭像?”
趙思睦猛地看去:“頭像?”
“嗯,微信頭像。”他把微信給她看,頭像是JMY三個字母。
趙思睦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好家夥,想什麽來什麽,她早就想畫他了。
“隨便我怎麽畫?”她得問清楚。
蔣銘繹在她炙熱的注視下點點頭:“隨你。”
“那我真的隨我自己畫咯?”
“都隨你。”
趙思睦抱緊她的畫本,笑得甜甜的,臉頰的酒窩又深又可愛。
蔣銘繹如釋重負,這樣就算好了,不生氣了吧?
回到房間,他剛坐下,有人摁門鈴。
向揚不請自來。
“去哪兒了?”他自顧自進來,“晚上說好了一塊吃飯也不來,你是不知道簡顏那妹子都快哭了。”
他一通念:“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妹子喜歡你。”
蔣銘繹無動於衷,向揚坐過去,騷擾他,“我說,簡顏看上你了。”
“別胡說。”他終於板起臉。
向揚一點都不怕:“沒胡說啊。”
可是吧,被蔣銘繹的眼睛凝視,堪比冬日裏的冰雪,刺骨冰冷。
“我錯了。”向揚輕飄飄認錯。
他忘了,蔣銘繹身處娛樂圈還能保留一身清白,是他骨子裏就是個傳統又刻板的人。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
好吧。
這麽一來,他也忘了自己找蔣銘繹是幹嘛來的,他坐到一邊刷朋友圈,刷到了趙思睦。
小姑娘拍照技術不錯,拍的是度假村四周的雪山,愣是拍出了波瀾壯闊之感。
“蔣銘繹。”他又賤兮兮的表情。
蔣銘繹沒搭理。
向揚再次捧著手機湊近,不懷好意,“我說你整天板著張臉,人小姑娘怎麽會喜歡?”
聒噪,真是煩得不行。
蔣銘繹轉過身躲開,不肯看。
“怪不得思睦妹妹都不願意跟你一桌吃飯。”向揚唉聲歎氣,小眼神時不時甩過去。
蔣銘繹果然定住,他笑嘻嘻,“感興趣了?”
“沒有。”恢複如常。
向揚“嘖”一聲:“也不知道她晚上在度假村瞎晃蕩,吃晚飯沒有。”
蔣銘繹:“……”
他看她就挺好的。
但是……
“你怎麽知道她不在房間?”
向揚得意:“她自己朋友圈發了呀。”
蔣銘繹拿手機刷新朋友圈,直刷到昨天的朋友圈都沒有趙思睦的。
於是,他抬眼,“手機給我。”
向揚當然不肯,可是,還是不敢。
他把手機拿過去,連帶自己也湊過去,“諾,是不是拍得還挺好看的?”
蔣銘繹接過手機,入目就是趙思睦的朋友圈,發送時間是十分鍾前。
但他沒有。
他把手機又塞向揚手裏,轉而看自己的手機。他點開趙思睦的頭像,朋友圈是一條杠。
他平時不怎麽看朋友圈,可是也知道一條杠是屏蔽的意思。
不是不生氣了?為什麽還屏蔽?
蔣銘繹扭過頭看了看還在那瞎琢磨的向揚,連他都能看。
想不通的蔣總找到向揚朋友圈,向揚今天也發圈了,同樣是度假村附近的景,一下發了九張,純粹愛秀。
他想了想,複製向揚今天的九宮格照片,依樣畫葫蘆發到朋友圈。
蔣銘繹就這麽發了他申請微信後的第一條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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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叔叔:還生氣?好難哄。
榕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