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蔣銘繹醒來時，腦袋像是被什麽砸過，“嗡嗡嗡”響個不停，他費力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
大概在醫院。
向揚和簡顏一塊圍過來。
“醒了？”
“有沒有頭暈？”
然後，床頭的鈴被摁響。
蔣銘繹覺得腦門更疼了。
“頭還疼不疼？要不要喝水？”簡顏很著急。
蔣銘繹暈乎乎的視線漸漸清晰，他微微側頭，看到向揚跟簡顏。
唯獨沒有趙思睦。
他眼神看向揚，向揚會意，“沒多大事，但要留院觀察。”
向揚邊說邊給他墊了枕頭，給他搖起床，“醫生說讓你留院三天。”
果然，蔣銘繹皺了眉，挺不開心的樣子。
向揚了然：“你也別折騰了，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他瞟了眼蔣某人額頭的紗布，裹了完整一圈，挺滑稽的，“你要急著出院，林阿姨能從紐約追過來。”
蔣銘繹不吭聲，他又說：“我說，你還別不開心，你這回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那廣告牌真砸你腦門上，我就得清明去見你了。”
簡顏一聽，瞪過去，“胡說什麽呢？呸呸呸。”
向揚漫不經心一眼，心想這姑娘倒是挺護蔣銘繹的。
“幸好沒砸你身上。”他大爺似的坐病床邊上。
蔣銘繹聞言，不動聲色看了看簡顏，他想起那件滑雪服，“嗯，有人推開我了。”
向揚驚訝：“英雄啊。”他也看向簡顏，“那你得好好謝謝簡顏，我去的時候就她守在你身邊。”
他擠眉弄眼的笑了笑：“寸步不離哦。”
之後，趙思睦帶著滑雪場的救護人員匆匆趕到。
簡顏聽了向揚這一句，心裏一“咯噔”，其實不是她。
但她沒否認。
她低頭絞著手指，送蔣銘繹到醫院後她就脫了她的滑雪服，隻剩下裏頭一件襯衫，此時襯衫的下擺被她扭啊扭的，皺巴巴的很不好看。
心虛又帶著隱秘的雀躍。
許久，蔣銘繹眼神落在別處，“是嗎？”他聲音還是冷冷淡淡，語氣卻帶著幾分散漫，“謝謝。”
簡顏頭皮發麻，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不，不用謝。”她結結巴巴，“榕榕上個洗手間怎麽上這麽久？我去看看她。”
說完，一溜煙就跑路。
向揚看得目瞪口呆：“跑什麽？”他打趣，“這是害羞了？”
蔣銘繹低頭，沒說話。
向揚把他手機遞過去給他：“救命之恩呢！不如以身相許？”
“別胡說。”蔣銘繹看手機，他進醫院的消息傳開了，麻煩。
向揚看他這樣，頓覺沒意思，“我開玩笑的。”
趙思睦從洗手間出來，剛出門就看到門口來回踱步的簡顏。
奇了怪了，等她？
聽到腳步聲，簡顏抬頭，兩隻眼睛炯炯有神，牢牢盯住趙思睦。
趙思睦停住，突然不想上前。
兩個人互相看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間靜止。
最後，簡顏沉不住氣，“你推了蔣銘繹？”
趙思睦無語，她又凶巴巴說：“你也聽到醫生說了，他腦袋磕在滑雪板，很嚴重。”
像是刻意的強調，簡顏在“很嚴重”三個字上加重了音，她頓了頓，“現在得留院觀察。”
趙思睦：“……”
又跟她說一遍幹嘛？
她都知道了知道了。
這事吧，她也挺心虛的，好像她不推蔣銘繹那一把，按照廣告牌掉落的速度，他走兩步也能避開，但當下那種情況，她下意識就上手了。
就算他為此受傷了，她也是好意啊，冒著生命危險在救他呢！萬一她一不留神，也有被砸的風險。
想到這裏，趙思睦底氣十足。
蔣銘繹總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簡顏看她神色幾變，心裏沒底，可她硬生生挺起胸脯，再次板起臉，“我幫你解釋過了，等會兒你別多嘴重提，我好不容易才給你解釋好。”她壓下那絲忐忑，理直氣壯，“反正，你別多話。”
趙思睦看鬼的表情，這麽好心？瞧她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哦。”
趙思睦壓下疑惑，本來她也不想多事，回病房她就說先回家，不等蔣銘繹醒了。
她又不傻。
簡顏心虛，這回一點都不敢看趙思睦，隻梗著脖子，“走了走了，還以為你掉廁所了。”
兩個人一塊回病房，趙思睦沒想到蔣銘繹已經醒了，正靠坐著看手機。
跑路計劃泡湯。
她瞄了一眼，因為受傷，他頭上纏著紗布，圍了厚厚的一圈，臉色也是蒼白的。她見慣了他平日裏板著臉冷冰冰的樣子，陡然見他這麽虛弱，其實還挺順眼的。
霸總秒變病弱美人。
對，下一本的男主人設。
完美。
趙思睦文思泉湧，還有他追不到的小嬌妻，癡戀多年的女二，最後追妻火葬場，她心跳“噗通噗通”，激動得想尖叫。
蔣銘繹一人就能承包下她n部漫畫。
真棒！
她越想越帶勁，嘴角的弧度越來越翹，一個人詭異的笑著。
蔣銘繹：“……”
看他躺病床上很開心？
向揚：“……”
這姑娘傻樂啥？
向揚幹咳，有心提醒。
趙思睦瞬間回神。
丟臉丟臉真丟臉。
她一秒收住笑，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惆悵，比川劇變臉還快。
向揚：“……”
這收放自如的表情，怎麽練的？他想學。
簡顏：“……”
她就知道趙思睦最會裝了，就會騙長輩，哼。
趙思睦到蔣銘繹病床前：“蔣叔叔。”她眼睛眨了眨，像是泛起了淚花，滿臉關切，“您醒了？”
向揚一時沒忍住，笑了出聲。
這不明晃晃的醒著呢嗎？還您醒了？
蔣銘繹原本繃著的臉也露出無奈的神色：“嗯。”
趙思睦繼續演：“您要不要吃水果？”
蔣銘繹看看她，又瞅了瞅她身邊跟著的簡顏，“嗯。”
趙思睦反而愣住了，她就是客氣客氣啊。
簡顏卻不管，抄手拿起果籃裏的蘋果，“我給你削蘋果。”她興衝衝拿起水果刀，在蘋果上比劃了兩下，又耷拉了肩膀。
她忘了她不會。
向揚跟看戲似的，姐妹倆真逗。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簡顏把手中的蘋果和刀一股腦全塞趙思睦手裏。
莫名其妙的趙思睦：“……”
簡直鍋從天上來。
但大家都看著呢。
好吧，削蘋果咯。
向揚很有眼色的讓開座：“坐下削。”他憋著笑說，“別累著。”
趙思睦看他一眼，笑什麽？
她又看向蔣銘繹，他又笑什麽？
好的吧，隻能老老實實削皮，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趙思睦的手指很好看，白皙又修長，會拿畫筆，也彈得了鋼琴，還會跳芭蕾，這會兒她捧著蘋果，哪怕拿著的是把最普通的水果刀，她也是優雅的。隻見她靈活操作著水果刀，下手不快不慢，薄薄一層蘋果皮從她刀下一點點連成細長又均勻的一條，一點都沒有中斷。
真是漂亮極了。
先是向揚，接著是簡顏，最後連蔣銘繹都看著她手上堪稱藝術品的蘋果皮。
幾個人靜默無言，又似乎特別默契。
簡顏看著看著眼睛酸了，她用力眨了眨，目光移到病床，再看看低頭專注削皮的趙思睦。不知道怎麽的，一個坐在病床，一個捧著蘋果，這畫麵還挺……溫馨的？
不可以！她真是著了魔了。
簡顏抿抿唇，有心想打岔，剛一抬頭，撞上向揚含笑的目光。
他……看她幹嘛？
兩個人無聲對視著，一眼，一眼，再一眼，又各自別開。
趙思睦一心一意削蘋果，當然沒發現此刻詭異的氣氛。完整去完一個蘋果的皮，她先是把皮丟垃圾桶，再看向蔣銘繹，發現他也看著自己。他嘴角噙著抹淡笑，瞧著挺溫和的。而後，她視線落在他額頭，上頭纏滿了紗布，看不出傷口，大概是挺嚴重的。
真可憐呢。
看在他是病號的份上。
趙思睦又低頭，她比劃了下大小，默默切了小小的一塊，用刀叉著遞到蔣銘繹跟前，“蔣叔叔，吃蘋果。”
小姑娘軟軟的聲音，外加那認真的注目，乖巧得不可思議，但蔣銘繹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他看著遞到麵前的蘋果，隻有一口的大小，特別小。
她可真小氣。
蔣銘繹用手接過：“謝謝。”
就這樣她削一塊，他吃一口，完全的旁若無人。
簡顏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惜，一派溫馨美好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破。
“怎麽了？傷哪兒了？”還沒見著人，聲音先進來了。
是道爽朗的女聲。
幾個人同時看去，隻見一個短發美女疾步進門，邊走邊問：“醫生怎麽說？”
向揚過去：“嘿，周玥，你怎麽來了？”
一聽這個名字，簡顏立馬抬頭挺胸，牢牢盯著來人。
周玥放下包：“我的頂頭大boss都橫著進醫院了，我總要來看看人傻沒傻。”
這話就挺損的，偏偏蔣銘繹還不生氣。
這下，連趙思睦都好奇了。
周玥一下飛機就收到蔣銘繹進醫院的消息，都沒能喘口氣，馬不停蹄過來，這會兒總算見到完完整整的人，她鬆了口氣，也不急了。可一看病房裏這麽多人，還是姑娘，她頓了頓，目光從對她頗有敵意的簡顏臉上滑過，又落在趙思睦身上，停留了一瞬。
趙家的二小姐，她知道。
趙家卯足勁想跟蔣家的蔣雲廷聯姻，她也知道。
於是，周玥朝趙思睦頷首，外加一個淺笑。
“周玥，你能不能盼點人好？”向揚說。
周玥聳聳肩，沒再管簡顏和趙思睦，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蔣銘繹，確認沒什麽大事。
“你不是應該在公司？”蔣銘繹淡淡問。
周玥笑，自己給自己倒水，跟向揚一樣不客氣，“我總要來看看我公關的人到底好不好。”
向揚笑了，蔣銘繹也是。
周玥比他們小三歲，是他們另一個發小周遇的親妹妹，可以說他們是一塊長大的。幾個人一直是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同一個高中，出國了也是同一所大學，隻不過周玥始終是他們的小學妹。再後來，周玥畢業來了蔣氏娛樂，負責公司對外的公關和宣傳。
她跟那些迷戀蔣銘繹臉的女孩不一樣，她性格不扭捏，爽朗又幹脆，對蔣銘繹沒有一點非分之想，再加上她業務能力過硬，是蔣銘繹少數能聊得上幾句的女性。
“原本是該跟雲廷一起來的。”她說著又去看趙思睦，笑容如沐春風，“但他後來沒上飛機。”
趙思睦仍舊在削蘋果，一小塊一小塊，真夠有耐心的，周玥看向吃蘋果的蔣銘繹，他也這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這得多久才能吃完一個蘋果？
她看得眼睛疼，又補上一句：“雲廷應該是來找趙家姑娘的。”
被點名的趙家姑娘手一頓，遞蘋果的節奏被打亂，蔣銘繹也怔了怔，他想起蔣趙兩家的聯姻。
趙思睦愣愣的盯著表麵光滑無比的蘋果，心思幾轉，蔣雲廷居然要來新西蘭？
來幹嘛？麻煩。
她心裏藏著事，一不留神把蘋果給切大了。
算了，她照舊把蘋果叉刀上，蔣銘繹也麵不改色接過，一口扔嘴巴裏。
這一幕，還真是……
說不上來的詭異。
周玥其實並不認識趙思睦，她眼神示意向揚，問他怎麽回事？這是提前孝順叔叔的意思？
向揚則神秘的衝她搖搖頭。
什麽意思？她看不懂。
還在想著怎麽八卦蔣銘繹，周玥的手機響了，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她臉色變了，又無奈又沮喪。
向揚秒懂。
果然，周玥走到一邊，“媽，我知道了知道了。”她聲音裏都是無奈。
老話長談，媽媽問她為什麽又出差了？說她整天就是工作怎麽找男朋友？還說給她安排了相親。
就那一套唄。
應付完媽媽，周玥長歎氣，“做女人真難。”
向揚“噗嗤”笑，傷口上撒鹽，“又被催了？”
周玥撓撓頭：“可不。”
“所以說你趕緊的。”向揚拍拍她肩膀，他向來把她當兄弟，無所顧忌，“不然阿姨得揍我跟蔣銘繹。”
兩個人親親密密，趙思睦看了會兒，覺得還挺有趣的。
周玥“嘿”一聲，看著他，“那不如你倆誰跟我湊合湊合？”
簡顏猛地看過去，向揚又笑了，“我可不敢。”被周玥毫不留情揍了一拳。
趙思睦看這會兒沒她什麽事，硬拉著簡顏離開。
一上車，簡顏就原形畢露，“那個周玥真討厭。”
“你有沒有覺得她太能裝了？”
“蔣銘繹還衝她笑了。”
趙思睦頭疼，她管人周玥什麽事？她就瞧著周玥夠爽氣，也挺溫和的，比那群塑料花姐妹好多了。
簡顏非要她附和：“是不是很討厭？”
趙思睦當然搖頭：“你可消停些吧。”
簡顏“哼”了一聲，倒沒發脾氣，“我說認真的，她肯定別有所圖，這些年，蔣氏娛樂好些內部人都說蔣銘繹跟周玥是一對。”
一對？
趙思睦很是平靜：“我怎麽沒看出來？”
“因為你一心都撲在蔣雲廷身上。”簡顏理所當然。
趙思睦：“……”
她就不該搭話。
兩個人誰都不理誰了，到家前，趙思睦收到程靜微信。
【媽媽：蔣雲廷後天到新西蘭，你們多交流交流。】
他還真要來了？
趙思睦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一點不想跟蔣雲廷在一塊，更不想進行圈裏習以為常的聯姻。
心情到穀底，爬不起來那種。
*
簡顏大概因為周玥也來了，特別積極拉著趙思睦去探病，她第二天上午一早就去了，中午才走，等下午一到下午茶時間，又拖上了趙思睦。
巧得很，她們每次去都能碰到周玥，不是在跟向揚閑聊，就是跟蔣銘繹說公事。比起簡顏，周玥的態度好得不可思議，對她們客客氣氣。
【趙思睦：我先走了。】
周玥又在跟蔣銘繹說工作，趙思睦覺得尷尬，總怕她厚著臉皮留著，別人又會以為她是因為蔣雲廷在套近乎。
她才不。
【簡顏：不行。】
簡顏一門心思盯著周玥，哪裏肯走？
趙思睦不耐煩：“我上個洗手間。”
她連包都拎上了，等下去花園蹲著玩會兒手機，等簡顏決定走了再來。
待病房裏有什麽意思？
【簡顏：蔣銘繹說要請我吃飯！】
【簡顏：他還問我喜歡吃什麽？】
【簡顏：他都沒理周玥，直接問的我！】
【簡顏：蔣銘繹又問我了，問我平時喜歡做什麽？】
瞧，炫耀的又來了。
但是……
趙思睦盯著屏幕，不會吧，蔣銘繹轉性了？
不是喜歡宋妤淩喜歡得不得了？
最近她也看了國內的娛樂圈八卦，宋妤淩崛起，又美又仙又努力，一心搞事業的漂亮妹妹迅速俘獲了一大群粉絲的心，連她看了都想說一句，不為蔣銘繹所動，一心搞事業的好姑娘真棒！
但現在是什麽走向？
瞧簡顏的嘚瑟勁，趙思睦並不懷疑她的真實性。還有蔣銘繹那冷冷淡淡的樣，如果真對簡顏噓寒問暖，可真是世界奇跡。
她想起簡顏前兩天說的，蔣銘繹特意把包間讓給了她。
那時，她還說她自戀。
現在麽……
是真的？
霸總和他的刁蠻小公主？
【趙思睦：完了，我以後真要被簡顏踩腳底下了！】
趙思睦給何清歡訴苦。
為什麽偏偏是簡顏？蔣銘繹這麽想不開嗎？
【何清歡：她又搶你啥了？你再搶回來不就完了？】
【何清歡：或者，在你腦門紮兩根針？她敢踩也不讓她好過！！！】
她又不是容嬤嬤。
【趙思睦：你傻還是我傻？】
不對，是挺傻的，趙思睦想。
她又沒打算真跟蔣雲廷在一塊，那肯定是沒機會叫簡顏嬸嬸的，可如果蔣銘繹真的和簡顏好了，以後蔣銘繹不就是她表妹夫了？
刺激刺激。
想想還真挺爽的呢。
※※※※※※※※※※※※※※※※※※※※
榕榕：嘿呀！表妹夫？
蔣叔叔：為什麽不是表姐夫？
榕榕：嗬嗬，我隻有堂姐和表妹……
蔣叔叔：【意味深長臉.jpg】
PS：大家猜猜，蔣叔叔真的會認錯“救命恩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