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線轉機
麵對潘芋兒的指控,眾妃都無比震驚,大周夫人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陶容華怎會如此狠心?竟這般荼毒皇嗣!這長夜漫漫,你如何能睡得下?夢裏不會見到你害死的孩子嗎?"
陶誠挺直的脊背也開始發抖,她的臉色慘白,隻是依然梗著脖子道,
"臣妾根本不知道那五石散是怎麽來的!"
陶誠看著盤中正散發著幽幽香氣的那包五石散,喊了起來,"臣妾怎麽可能指使潘良人去害佟美人的孩子呢?請皇上為臣妾作主啊,臣妾自從入宮之後,與各宮姐妹交往均不深,與潘良人更是沒有說過幾次話,如何指使得動她?更何況臣妾侍奉陛下良久,臣妾的心性人品陛下難道還不清楚,決無可能行這種惡毒陰狠之事。"
佟美人卻冷笑道,"是啊,我們這麽多人都聯合起來誣陷你。你如何能解釋的清楚呢?"
我也輕輕歎氣,"你總是兆溪公主的生母,推己及人,你比不願傷害自己的女兒,卻又為何如此戕害旁人的孩子?"
周夜光拿著帕子試了試眼角,顫抖著聲音道,"是呀,那可是太子啊!本是國本所在,容華如何下得了手?豈不是有心要絕陛下?"
這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狠狠的砸在了劉無忌的心口,那是他日盼夜盼的太子啊,竟然就這般失去了,又如何堵得上悠悠之口?
劉無忌惡狠狠地盯著陶誠,就仿佛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在朕身邊這麽多年,竟然是一條毒蛇!"
我看著陶誠的臉,她麵上雖有驚恐,可明明又帶著一絲不耐煩和厭惡,她也厭倦了這樣的人生嗎?
她麵對著暴怒的劉無忌,突然淡淡開口,"陛下。"
我以為她終於要坦白這一切了,而劉無忌也猛然抽出了腰間的寶劍,他冷酷道。
"朕從未見過你這般歹毒的婦人!你一句話也不要說,就這樣死吧。"
陶誠突然笑了,像是一朵蒼白的雛菊,
"哪怕到了這一刻,陛下依舊怕我告訴她什麽吧?"
她轉而看了一眼我,隨後道,"沐金琥是個蠢貨,可她有一句話是對的,雲寒酥可不是一隻貓,她隻是披了一張貓皮罷了!"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進來一名內侍總管模樣的人,他一頭磕在地上,語氣哀傷道,
"陛下!饒了我家容華娘娘一命吧!她雖做了糊塗事,可是她也已經身懷龍裔了啊!"
"什麽!"劉無忌吼了一聲,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陶誠。
我輕輕歪過頭,那名內侍還瑟瑟的跪在地上。
"你又是什麽人?"我冷冷的問道。
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俊秀的臉,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張端正剛強、宛如雕琢般輪廓深邃的英俊臉龐上,更顯氣勢逼人,令人聯想起熱帶草原上撲向獵物的老虎,充滿危險性。
"奴才是披香殿的總管,名喚金崇元!"他恭敬的回稟道。
我甚至能感到自己瞳孔猛烈的收緊了一下,這就是王月亮千方百計尋找的張無嗎?
我看向了陶誠,卻見她垂下了眸子,也許是驚嚇和轉折來得太過突然,她終於再也沒有能力表現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隻有皇帝緩緩走近了陶誠,他一字一頓的言語卻有一種令人如墜冰窟的感覺。
既然愛妃身孕,那便是我大周新的希望,愛妃一定要給朕生下一位皇子啊。
陶誠會審猛烈一抖,原本鬢上斜斜簪了一枚金鑲寶石蜻蜓簪,那蜻蜓是欲飛未飛的姿態,被她這一抖,便直直落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她才想要要跪下,可膝下一軟,似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軟軟坐了下去。她甚至覺得劉無忌的目光刺得她渾身疼痛,就好像被他就這般淩遲一樣,她的嘴唇抖了抖,終於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朕讓你活著。"劉無忌緩緩轉身,麵容絲毫不改,看也不看她道,
"你恨皇後,更恨寒酥,可是你卻沒有看見朕看重於你,將整個未央宮也交予你,你有過人才能,可你的狠毒,也已經超過旁人百倍。朕不讓你死,還要保留你容華的封號,讓你好好留在披香殿生孩子。倘若你再生下一名公主,朕就把今日你的罪孽再加百倍加諸在你身上,你最好祈求上蒼,能生下一名皇子!"
冬雪寂寂,辛辣的冷風肆虐的揚起起漫天鵝毛般的大雪,整個未央宮都像是燃燒在白色的火焰中,寂靜又灼人,如一葉殘花的陶誠,便被拖拽著消失於這片純白之中。她冷然漫過玄淩的眼神,殊無一絲眷意。
長秋宮這場風雲變色,一下牽連了太多人,漫天風雪中,沐金琥在此時被抬出了未央宮,所有服侍過她的宮人,親近者杖殺,餘者全部變賣為奴,永世不許入京。
盛怒中的劉無忌甚至修書給烏孫,痛斥沐金琥的罪行,大周與烏孫緊繃的那一根弦終於徹底崩斷,烏孫轉而與南詔聯手,西域十二國擰成一股繩,再次成為了劉無忌的心腹大患。
另一方麵,皇後小產,又使得天下民怨四起,質疑劉無忌的聲音再一次聲勢浩大的湧來,他驚怒不已,卻又束手無策。
宮中潘芋兒被褫奪封號,打入無梁殿,其家人也因此獲罪。一時間曾經陶誠的黨羽都似被剪了腿的螃蟹,都縮在自己的殼裏不敢出來。
佟美因有重大立功表現,被晉封為夫人,可她自己也曉得那隻是一個名分罷了,以她的身體年紀,都不再能獲得皇帝的喜愛,她也收了心思,忠心耿耿的侍奉在李皇後身邊。
我還記得她第一次借著機會跑出安處殿,來向淩霄求救的樣子,年少時她伶俐過人,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可她終究沒有真的害過什麽人,我從前與她並無交情,甚至還對立過一段時間,卻沒有想到,她這些年過得如此辛苦。
被金蘭姐妹戕害,足以讓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就地死去吧。
塵埃落定後,我給齊薑上了一炷香,香煙繚繞中我輕聲道,
"終於讓你看到了一點希望對不對?不要著急,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