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金風玉露
很快未央宮裏又變了天,皇帝下旨曉諭六宮,說陶容華如今身懷皇嗣,為怕勞累,不適宜再掌管六宮之事,如今皇後身體尚未康複,六宮事宜便交予雲婕妤協理。
宮中兩位容華都莫名消失了,很快皇帝便開始相看人選,希望有人能撫養大皇子劉玨與長公主兆溪。
這個消息令後宮諸人開始有了更大膽的猜測,如果陶容華僅僅是因為有孕體力不支,不應該將兩個孩子全部挪出披香殿,隻怕陶容華還做了什麽事失去了皇帝的寵愛。
說來也怪,自那夜那場大雪之後,氣候竟飛快的轉暖起來。
不過才過了幾日,便顯露了春意,和風送暖,宮中各處花園的景致都欣欣繁榮起來,花兒開了不少,盈風吐香,爭奇鬥豔。伴著各處噴泉湖泊、水流假山的點綴,幽美雅致。
萬千的垂柳吐出了新綠,鮮嫩的枝葉伸展開來,綠玉般的柔韌隨風輕輕擺動,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一陣春風吹過,點點潔白的柳絮隨風飄過,像冬日輕盈的雪花,我從長秋宮出來,緩緩地走過碧波池畔,望著著水天一色的盛景。
遠遠地從這一邊可以看見對麵的亭台樓閣,那是新近整治修葺的合歡殿,原本就是華美精致的宮室在一番新的裝飾之後更加的流光溢彩,即使從遙遠的碧波池的這一邊也可以感受到其中富貴祥和的皇家氣派。
這是要賜給那新來的崔美人的居所,想起新來的家人子都應該陸續的侍寢了,我便歎了一口氣。正說著,岫煙突然跑來,在我耳邊輕語幾句,我便與她一同往鳴鸞殿去了。
鄭充儀原本是未央宮裏前途無限的新貴,卻因著陶誠的手段,被害的胎兒過大,生生受了一天一夜的罪,才將二皇子劉灝生下來。
可不但孩子體弱多病,連她而氣息奄奄命懸一線,更不用說那生產時對身體造成的不可逆轉的傷害,我蹙著眉,先是看了看孩子,依舊是貓叫一般的哭鬧不休,幾個奶娘都是熬的眼眶發青,搖搖欲墜。
鄭充儀躺在床上麵如金紙,連眼睛也睜不開,可惜了她有一代才女之名芳華正好。我站在她的床頭,她身邊的丫頭名叫碧玉,如今哭的眼睛紅腫,抽抽嗒嗒的跪著回我的話。
我看看碧玉,問道,"陛下可來過了?"
碧玉低著頭道,"陛下來過幾次,囑咐過要將二皇子交給別的娘娘暫代。因著我家老爺苦苦哀求,才暫緩些。"
我冷冷一笑,‘’這委實是劉無忌的特色,你是鄭美人帶進宮的丫鬟嗎?"
"回婕妤娘娘,奴婢正是。"
我點點頭,四周一望,鳴鸞殿倒是整潔大氣,一整麵牆的書櫃也不落灰塵,這位鄭美人倒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子。
桌案上還有她未寫完的幾句詩詞,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我愣了愣,她也是深深的愛著劉無忌嗎,很快我在詩稿下麵發現了劉無忌的畫像。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迷戀她的夫君,一個英姿不凡君臨天下的男人,也是無可厚非的。
隻是她現在肯定想不到,那個男人目前隻不過想著安置好她的孩子,至於她,後宮裏有太多的她,他能給她的,不過是多加幾個字的諡號,還有一份華而不實的追封,便是所謂的死後哀榮。
我歎了口氣,揮手打發碧玉先下去。碧玉倒是忠心護主,並不肯離開,
隻是跪下求我,"婕妤娘娘,我家充儀大約也撐不了多久,就算她僥幸活下來,亦不會是娘娘你的對手,求您請了陛下來,好歹再看一看我們娘娘!"
我笑了笑,喜媚搶先一步道,"你這丫頭好不識趣,我們娘娘有心相救,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碧玉一臉不可思議,我淡淡道,"本宮家鄉有些奇異的草藥,想必你也聽說過本宮當日也救過陛下的性命。今日不過是可憐二皇子還年幼,稚子無辜,不願他失去母親,才要盡力救一救。誠然,你並無理由相信本宮,你也可以替你家充儀拒絕,本宮也不勉強,終歸和本宮並無幹係。"
碧玉驚訝的看了看我,突然一頭跪倒磕頭,"奴婢眼拙,求娘娘救救我家充儀!"
與此同時,劉無忌真的在妃嬪中尋找,能照料二皇子劉灝的人。無非是我以下美人以上的高位妃嬪,他試探性的問過我,是否願意將劉灝納入膝下,我拒絕得斬釘截鐵,隻說鄭充儀此刻還在世,還是有挺過來的希望,何必讓他們母子分離呢?
他聽了這樣的話,反而流露出很欣慰的表情,
他拉著我的手,"寒酥你這樣善良賢德,朕總不會叫你受了委屈才是。朕其實是希望,你為朕生一個孩子才好。"
生個孩子?我心裏冷笑,我知曉他心裏隻是因為淩霄的太子沒有保住,才會想到我的身上,畢竟他想要退而求其次,要一個有妖血脈的孩子。
隨著年齡的推移,劉無忌的猜忌心理越來越重,他越來越喜歡試探。
對我來說很好,這樣才有見縫插針的機會。
從鳴鸞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過去,隔著花影草木,我便看見一人鬼鬼祟祟的從前麵的甬道經過。
我便遣退了岫煙喜媚,一路向著那人追去。我的腳步幾乎沒有聲音,很快與那人便隻有很短的距離,我能在漸漸暗下的天色裏,看到他披著一件淡煙色的披風,他行走的很快,很顯然也有不弱的功夫在身,且身法詭異,竟像是一片落葉般似乎能隨風移動。
突然轉過一個彎,他從牆下的一個洞猛地鑽了進去,我抬頭一看,可不正是披香殿的門外,如果我看得沒錯,那披著披風的人便是金崇元。
我正向著要不要跟隨他進去的時候,突然我身後上方傳來一個清越的男聲。
"白雲,是你嗎?"
我驀然回首,頭上的簪環珠翠錚錚一響,一道身影自我身後的宮牆落下來。
他的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從他的麵龐感染到了我。他倏然一笑,清澈的眼睛卻似乎在更忠誠的微笑著。他的皮膚像昆侖山裏潔白的雪蓮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巔神聖的池水。
他是景行,天神般又降臨在我身邊,令一向習慣了不動聲色的我,一瞬間變得手足無措,又像是那個在承明殿裏,手提金縷鞋的少女,第一眼見到他,便櫻紅的臉頰。
他幾步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驚訝道,"你不是在掖庭做苦工的宮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