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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正想得入神,霍東宸回過頭來,目光朝她淡淡一掠。似乎有了逗寵興致,對劉元說,“取麵鏡子來。”豆蔻心裏一咯噔,又要開虐了?
劉元迅速取來一麵菱花鏡。王爺接到手裏,對她笑笑。迎著太陽晃了晃,門前花磚上立刻有了個明亮的光斑。他取下她的狗繩,寵溺地說,“豆豆,快去撲。”
豆蔻一臉抗拒,“這是貓幹的事。狗不愛撲騰。”
“你既當貓又當狗。”
“聽過既當爹又當娘的,沒聽過既當貓又當狗的。”
“去撲,不要辜負本王對你的寵愛。”他的笑涼涼地綴在嘴角,“不撲的話就剁爪子。”
豆蔻靜了片刻,自戕似的把心一橫,傾情撲了過去。撲得五體投地,表情比貓還好奇。
霍東宸的嘴角直抽,手裏移動鏡子,光斑跟著動了。她激靈靈地追來縱去。一院子人都笑起來。光斑瞬移著,她暈頭轉向地追。不一會兒已滿頭大汗,累得氣都來不及喘了。腸子擰成了亂麻。
豆蔻苦苦地瞧著階下的男人。霍東宸抬手一甩,袖中飛出銀光。她魂飛魄散地卷身一避,隻聽一聲裂帛輕響,柳葉飛刀插在了門框上。
好家夥,這破恩公真是有劇毒!毒到家了!
豆蔻望了望他,來了強脾氣。惡意嬌嗔道:“王爺你嚇死寶寶了。寶寶肯定都花容失色了吧?”
家仆們本來挺同情她的,聽了這話,忽然覺得主子可以更凶殘點。
霍東宸淡淡一笑,“再敢耍嘴皮子,下一刀飛你臉上。撲。”
豆蔻精神抖擻地撲出去。
大家都在等她哭出來,跪地求饒。不料這家夥明明累得要化了,卻忽然人來瘋,兩眼雪亮地說,“王爺,這究竟是什麽東東,寶寶好想捉住它,捶扁它!”
這喪心病狂的嗲勁兒叫所有人都生受不住。而且,她喊的是“東東”,分明是在惡意調戲王爺。呼雷等人都有點羞澀,低了頭假裝恬靜。
霍東宸似笑非笑立在院中,生生停了好一會兒。東東,好嘛!
一層紅暈從脖子漫了上來。
他望著她濕透的臉,心想:這家夥為何如此經“寵”?一定是他“寵”得還不夠。看來,得不遺餘力才行。他的嘴角泛起優雅的冷笑,“好,寶寶繼續加油,把它逮住了為止。”
他把鏡子遞給小廝,“你來,天不黑不準停。呼雷給本王盯著。她若敢停你就抽鞭子。”
“是,王爺。”呼雷當場擰起五官,往地上抽了一鞭子,“孽畜,還不快撲!”
豆蔻臉一黑,無語地瞪著他,“……”
霍東宸滿意地笑了笑,施施然走了。
豆蔻抗議道:“王爺還稱我一聲寶寶呢,到你這兒就成孽畜了!你有沒有把王爺放眼裏?”
“少囉嗦。不聽話就是孽畜。”呼雷又往她身邊砸一鞭子,比地獄的鬼差還猙獰。豆蔻抿抿嘴,心裏又給這廝狠狠記了一筆。
成仙後她就不是植物了。有五髒六腑,有筋骨血肉。識感和高級生命一樣。可這身體並未蛻盡植物的屬性。比如,她不需排便。再比如,她的筋骨也比一般人更柔韌,更經摔打。
——這樣撲騰是不至於脫力而死的。
她還會念甘露咒,每一百零八遍能凝一滴甘露,也能稍微補給一下身體。
唯一堪憂的是,她是吃了有毒的神仙肉才成的仙,先天就得了一股奇怪的“邪力”。它很有侵略性,與妖力、仙力都不同。豆蔻不明究竟,一直沒敢與它融合,隻用意念壓在丹田底部,將其凝成一粒珠子。十六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每次意誌一弱,這股邪力就會蠢蠢欲動,想要占領全身,主導大局。
眼下,它又看到了可趁之機,變得水靈靈、明晃晃的,在丹田中緩緩蠕動,好像一隻伺機撲獵的水母,隻要意念的閘門一開,它就會閃亮登場,君臨天下。
豆蔻很怵它。將心神係在咒子上,不敢給它鑽了空子。
呼雷在旁邊虎視眈眈瞧著,心裏暗自震驚。
有幾次看她累得瞳仁兒都散光了,好像馬上就要厥過去。可是稍喘幾口氣,她又回光返照,繼續生龍活虎地撲騰。這人形寵物的活力抵得上十七八隻貓……實在不可思議!
霍東宸下午回府,見她整個人縮了水,好像嬌小了許多。不禁挑了挑眉,“一直沒停?”
呼雷低聲道:“倒真沒有。屬下一直盯著……豆爺是條漢子,了不起。”
霍東宸瞧了一會,慢悠悠往書房去了。
呼雷跟過去,“王爺,屬下派人去查過了,宮人名冊中並無豆姓之人,也沒有宮女失蹤。”
“她為何會在那裏?”霍東宸沉吟著。
“就怕是有心人安排的探子,跟著王爺過去的。但屬下觀她行徑無頭無腦的,又不太像。誰會把任務交給這麽個探子,不是瞎搞麽?”呼雷歪起臉嘶了口氣,感到萬分不解。
霍東宸嘴角痙攣了一下,沒言語。這女子實在叫人看不透。
說她乖吧,一身反骨。說她狂吧,二話不說就當狗。說她慫吧,彪起來能上天。她的性情好像有十八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