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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枝端著“洗腳水”逼近呼雷,不足五尺的個頭,一身日天日地的氣勢。


    “女人就該低人一等麽?就該被人送來送去麽!你們這些臭男人就缺點教訓!我香枝今日就以身試法,替天下女子主持一回公道!”


    男人們想:這叫個什麽事兒?

    王爺武功獨步天下,萬夫莫當。呼爺天生神力,拔山舉鼎。


    一個差點被騸了,一個馬上要喝洗腳水!這件事是如此荒唐,讓人既想爆笑,又想爆哭。


    呼雷滿臉是汗地求道,“好香兒,你先別急。你把手伸哥衣裳裏,有好東西給你看。”


    “無恥的豬頭,你少拖時間!”香枝端起盆湊他嘴邊,“喝,不喝就剁你爪子了!虎妞,幫我捏住他的鼻子。”


    虎妞立刻把小手伸過去。這隻白嫩的玉手捏住那大鼻子時,比老虎鉗子還硬。


    呼雷甕聲大叫:“就看一眼,香兒,哥求你了。哥又沒真的讓你喝洗腳水吧?給次機會行不?”


    香枝橫了他一眼,望了望豆蔻。


    豆首領高深莫測地點個頭,她才把洗腳盆放下,手探進他衣裏,摸出一張紅得紮眼的紙頭來。


    誒,竟是婚書……


    香枝雖不識幾個字,卻認得上麵寫的是“妻姚氏香枝”。


    她愣住了,呆若木雞地盯著看。驚訝凝在了臉上。


    呼雷猛一甩頭,擺脫了虎妞的鉗子,柔聲地說:“看見沒,你已脫了奴籍!哥對你是一片真心,是拿你當妻的。不是妾。我此生也不會娶妾。不會打你,更不會把你送人!哥是真心疼你的。”


    眾男人忙碌地交換眼神:這窩囊廢把軟話說到這程度,簡直丟男人臉。


    丟人程度直逼剛才王爺那聲“姐姐”了……


    香枝半張著小嘴,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豆蔻和虎妞也湊過去。三個女人攢著腦袋,低聲唧咕起來。


    “是不是真的啊,豆豆?”香枝猶疑地問,“這牲口可狡猾呢,滿肚子花花腸子。”


    “這紙頭不像假的。他也沒時間造假呀。”豆蔻捏著那憑書翻來覆去地端詳。


    香枝瞟了呼大牲口一眼,把頭扭向一旁,笑了。


    這笑在呼雷的眼裏是那麽嬌羞。他悔得心裏一陣痛,真該在家時就把婚書亮出來的。他把一生中最心醉的時刻給糟蹋了。這要是在家裏多好?偏偏他總是忙著欺負她……


    呼雷深深地歎了口氣,誘哄道:“好香兒,讓你家豆姐姐把妖術解了,咱趕緊向王爺請罪?”


    豆蔻糾正他,“這不是妖術。是神通!”


    香枝把脖子一昂,“哼,豆豆你別睬他。妻又怎樣?我就該感激他麽!我現在是良籍了,嫁誰還得看我樂不樂意呢!”


    呼雷從齒縫裏嘶口涼氣,胡子給她氣得豎了起來。


    豆蔻快活極了,“沒錯兒。就是這道理。嫁誰還得看你願意!”


    香枝得意洋洋地回瞪呼雷,丟了他一個驕傲的大白眼。


    再看豆蔻時,她忽然一愣,不無緊張地問,“豆豆,你是不是很困?”


    豆蔻:“不困啊?”


    “你看上去快睡著啦。”香枝小聲說。


    豆蔻搖頭,“我不困。”她像酒醉的人說自己沒醉一樣,事實上已困得不行了。


    她可算知道這神通的漏洞了。它對精神有嚴重的耗竭。這麽大範圍內使用,意識早已在一陣一陣坍塌了。但她一直被緊張感吊著,硬撐著沒睡過去。


    香枝:“你眼睛都四眼皮了,眼珠子直打飄呢。你千萬別睡著啊。”


    “不會。”豆蔻小狗抖毛似的猛烈甩頭。


    香枝一把抓住她,“我們快逃吧,豆豆,咱們三個浪跡天涯,做劫富濟貧的俠女去!”


    呼雷把眼一瞪:“放屁!”


    這聲放屁動了真情,罵得字正腔圓,石破天驚。


    劉元急紅了眼,柔聲說:“妞妞,你快回廚房。不能跟著胡鬧啊。”虎妞沒聽見似的,眼裏壓根兒沒有他。


    豆蔻的臉苦了一下,矛盾地說,“不行啊,我還有個勞什子恩要報呢。”


    香枝把眼一瞪,驚叫出來,“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報恩!”


    霍東宸目光微閃。難不成這小混賬以前說的竟是真話?他望著她被困意糊住的臉,若有所思眯起了眼。這恩報得真是太好了——差點把恩公閹了。


    此刻的王爺也不要臉了,以一種不亞於呼雷的無恥誘哄道:“好豆豆,你氣也出了,還不快把這神通給本王解開?”


    萬一睡著了還解不開怎麽辦?他是這顧慮。


    豆蔻往石頭上一坐,對他笑,“可以啊,你答應我不準報複,還要封我做個親兵統領。”


    她以為自己笑得很邪魅,一定是狐眉狐眼,歹歹的狡猾。但在別人眼裏,她已是一副做夢的樣子,滿眼雲霧,眼珠子直往上浮。困得不成形了。


    王爺兵不厭詐地說,“好,本王就準你做親兵,你不用跟呼雷比武了。”


    “你報不報複?”豆蔻說,“敢報複我再造你一次反。”


    “當然不報複。”他溫柔地一笑,“從此往後,本王器重你、疼愛你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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