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傷離別
迷迷糊糊中,牧謠被輕柔的嗓音叫醒,睜眼看去,洞外的天空已有了淡淡的灰白。
司徒鬱為她順了順頭發,輕聲道:“天快亮了,我們該走了!”
牧宇滅了火堆,跟在他們身後出了山洞。
洞外一派清新涼爽,灰白的天空上綴著一顆明亮的星子,花間葉梢滴滴露珠晶瑩透亮,萬物皆還沉睡未醒,一切仿若新生般嬌嫩。
昨夜的雨夠大,將洞外石壁上淺薄的泥土衝刷成了泥漿,順著岩壁流下來,使得洞口外一片泥濘。山洞四下皆是濃密的樹竹,目光所及之處,見不到路轍的痕跡。
可是司徒鬱卻一眼瞧見洞外四五丈遠的地方有幾個模糊的腳印。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明明緊挨著皇宮,卻又像遠離塵世。”如此人跡罕至,司徒鬱又如何能辨清方向,牧謠不禁有些擔心。
司徒鬱見她眉染輕愁,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慮,牽了她的手說道:“這裏是八鼎山,是昌黎皇室龍脈所在,也是禁地。不過,你放心跟著我便是,不會迷路的!”遂又回頭對牧宇道,“我們得用輕功越過這片林子,林子外有座小屋!”
牧宇點點頭,施展輕功行在前麵,司徒鬱攜了牧謠緊隨其後,在竹梢上停留了幾次後,終於出了林子,果然見不遠處有一簡陋的竹屋。
幾人行至屋前,牧謠好奇歎道:“這麽偏僻的地方竟還有人居住!”
牧宇也頗感興趣地往虛掩的屋裏走,邊走邊問道:“有人嗎?”
“別喊了,這座屋子是我的!”司徒鬱邊說邊上前推開屋門。
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床一把椅和一張書案,書案上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幅畫,畫中寥寥幾筆勾勒出群山的輪廓,峰巒起伏間有幾處高高聳立,牧謠細看了一會兒,不懂這畫的含義,隻是從墨跡上看此畫已有些日子了。
“既然這裏是龍脈禁地,你又怎會在此修建屋舍?”她覺得司徒鬱行事總讓人看不明白。
“最初是因為好奇才闖入,後來覺得這裏不錯,離皇宮近且清靜怡人,為了不時出來散散心,便建了這座竹屋。”
屋內太過簡單,沒什麽值得細究的地方,待他們出得房門,司徒鬱便重新將門虛掩上,然後指著旁側的籬笆道:“走這邊!”
路麵盡是稀泥土槳,牧謠的鞋麵很快變成了泥色,鞋子裏濕濕的忒不舒服,她隻得踮起腳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司徒鬱伸手扶住她,盡量讓她走在石板路上。
繞到籬笆後,司徒鬱快步上前,將屋簷遮蓋下的一堆枯枝雜草扒開,露出半人高的洞口。
牧謠驚奇地湊在洞口處往裏看,裏麵黑乎乎一團,什麽也看不見,疑惑道:“這裏麵是什麽?”
“這是通往皇宮的通道,從這裏出去可以直接到‘永辰殿’。”司徒鬱從懷裏掏出打火石,點燃洞口裏麵的火把,示意他們往裏走。
牧宇看了看四周的青竹綠樹,又看了看在前麵帶路的司徒鬱,意味深長地道:“你帶我們擅進龍脈重地,又將如此隱秘的通道告知,就不怕我設法壞了這風水嗎?”
司徒鬱回頭瞥了他一眼,冷傲地道:“本王既然敢做自然有所打算,何況事在人為,本王不信這些!”想當初始帝開疆拓土,萬裏山河寸寸染血,哪有什麽好風水可言!
待他們進入密道,司徒鬱將洞口重新掩了起來。
牧宇不再說話,隻是心中對司徒鬱又有了新的看法。
暗道裏比洞口處略高,稍低著頭便可通行,每隔數十米便有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發出淡淡的光輝。
一路順暢地前行,裏麵沒有岔道,行到終處有一道石門,司徒鬱熄掉火把,將手中一枚明珠放入石門的凹槽裏,石門便緩緩開啟,照射進來的光卻並不刺眼,原來石門之外是濃密的竹林,將這入口完全遮掩。
永辰殿甚是冷清,隻有留守打掃的宮人。司徒鬱掩好通道入口,對牧宇淡淡道:“穆將軍不用本王相送了吧!”
牧宇知道他這是在下逐客令,唇角微勾道:“王爺出手相助,宇感激不盡,他日就算兩國交鋒,戰場相見宇也要先還了王爺這個情。隻是舍妹固執,不肯與我歸去,還望王爺多加照拂!護她周全!”
司徒鬱清冷的目光落在牧謠身上,頓時變得柔和,“謠兒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當愛憐,穆將軍此後不必再掛牽!”言中之意很明確,雖然你牧宇是親哥哥,可做了我的女人就不勞別的男子惦記。簡直霸道專橫!
牧謠卻無心理會,想到因為自己的倔強又要與哥哥分離,心中不免一陣難過。
“哥哥!”她撲到牧宇懷裏,抓住他的手臂,啜泣道:“哥哥原諒阿謠的任性,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牧宇撫著她的背安慰道:“阿謠向來有膽識,有主見,哥哥知道攔不住你,但你萬事小心些,這裏不比山莊,莫叫哥哥擔心!”
“嗯,阿謠知曉!”牧謠擦著眼淚,乖乖地應道。
此時天色已亮,天邊豔紅的朝霞已漸漸散開。若再不設法出宮,隻怕一會兒人多眼雜,暴露了行蹤。牧謠不舍地目送牧宇離開。
“走吧!我先送你去‘習禮閣’。”司徒鬱上前摟了摟她的肩,以示安慰。
牧謠扭頭不解地看他。
“你要藥葉超已經製好了一些,昨夜送到弄音手裏了。”見她恍然,繼而又變得歡喜的表情,不禁問道:“那藥你製來何用?”
她神秘而得意一笑:“這個嘛,自然是有大大的用處,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我成功了再說,免得你又要嘲笑我不懂醫術!”
見她撅著小嘴甚是可愛,司徒鬱打趣道:“好!我且等你這個大神醫的好消息,看能不能令我刮目相看!”
二人避開宮人,抄近路來到‘習禮閣’,牧謠如願拿到藥丸,直讚葉超辦事得力,司徒鬱禦下有方。
昨日從宮中突圍後,司徒鬱暗中便傳了消息,作了安排,讓真的阿鎖回了靈水宮待命。如今牧謠歸來,免不了又要設計一番。
司徒鬱讓她扮作“青蓮殿”的宮女,說是奉了冷嬪娘娘之命送點心給玉靈公主的,如此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阿鎖換回。牧謠心中暗想,看來這冷嬪大概也是司徒鬱的人吧。
臨走之時,司徒鬱握了她手,在她臉頰印上一吻,深情而不舍。牧謠覺得自他見了自己手腕上的胎記,便將自己認作是“阿茉”,整日情切切意濃濃,也不知是好是壞。
回到靈水宮,扮作阿鎖進了公主的寢殿,牧謠見屋內除了鳶尾再無他人時,自藥瓶中取出一粒藥丸遞給她道:“這便是‘逆音’的解藥,你隻需每夜入睡前給她服下,半月後就應該有些起色。”
鳶尾接過藥丸,放到鼻尖處嗅了嗅,俊眉舒展,麵露喜色,頗為感激地對牧謠道:“若真能治好公主的病,鳶尾日後定隨時聽候您的差遣,赴湯蹈火,絕不食言!”
鳶尾對公主的這份心,讓牧謠心生感動,她搖搖頭,看著端坐妝台的玉靈公主,輕歎道:“何須說這樣的話,你我都是懷有悲憫之心的人,做這些不過是良心使然!”她將藥瓶一並遞給了她,“這裏是七日的藥,一日一粒,剩下的過幾日才能拿到。不過……”
她走到妝台前,屈膝向看著自己的公主道:“公主病了多年,這藥究竟要服多久才能根治,還得看用藥後的情況,隻是,公主一定要記住了,在未治愈前,一定不能在他人麵前露了馬腳,平日毒發什麽樣兒,你還什麽樣兒,最好是能避開太醫的就診。您可明白?”
玉靈公主點點頭,鳶尾替她答道:“公主雖幼卻心智早熟,這些事她應該應付得來。何況,病了這麽多年始終無人能醫治,太醫院那群家夥根本就是無能之輩,每月的診治更是走走過場,開的方子幾年都不曾變動一下,要騙過他們容易得很。”
“那就好辦!我爭取在離開之前把剩下的藥丸拿給你,若是不行,就隻好想法托人送來。”牧謠最怕被曾嬤嬤的人知曉此事,導致半途而廢,心血付諸流水,得此回答,心中甚是慰。
“離開?什麽時候?”鳶尾臉色大變,神情緊張地問道。
牧謠知道她是擔心自己離開後,公主的毒解不了,當下表態道:“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但總是要離開的。不過,你們放心,就算我人不在此,為公主解毒之事一定不會落下的!”
玉靈公主突然起身拉住她的手,不停搖頭,眼裏隱有淚光。
她這是舍不得自己麽!牧謠心中突然一暖,輕輕撫了撫她發絲,柔聲道:“公主的心意阿鎖明白,隻是阿鎖還有重要的事兒要辦,您隻要按阿鎖所說,每日按時服藥保重身體,他日我們定能再見的!”
午膳時,幾位宮女議論起昨日太子抓刺客之事,將司徒鬱與牧宇說成是兩位蒙麵大俠,將牧謠說成苗疆的巫女,潛入宮內是企圖加害皇上的。還將幾人的功夫描繪得出神入化,身無鎧甲卻能刀劍不入。說,若不是太子殿下神勇無匹,隻怕皇上已遭了毒手雲雲,聽得牧謠直咋舌。
不過,令她快意的是,據說太子果然請了高手駐紮在進出關口,立誓除非他們在山中困死,否則定要活捉他們,斬首示眾。
司徒鬱果然算準了司徒桀的心思,隻怕他做夢都想不到,他想要捉住的人,此刻早已各就各位,好端端地正看他笑話呢。越想越覺得舒坦,連飯都多吃了兩碗。
用完膳,牧謠又獨自來到那棵樟樹下,曲膝而坐。她神情凝重地攤開哥哥給她的那張羊皮卷,深吸了口氣,細讀起來。上麵書寫的內容不多,卻道明了奚家的家世背景。
牧謠幾乎是一口氣將它讀完,眼神由最初的淡然到驚訝,最後卻呆愣住了,目光始終徘徊在最後幾個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