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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挑撥離間

  碧水上門口站定腳,對著定婕妤打千兒行過禮,賠著笑回了一句:“咱們娘娘知道您來了,叫奴婢出來迎一迎您,”說著又朝剛才那個小太監啐了一口,“這個東西不知好歹,連您都敢攔下來,回頭定要給他一頓好打,您可別惱。”


  定婕妤笑著說沒事兒,便抬腳跟著碧水進了宮裏。她甫一入內殿,瞅見了慕言正懶懶的歪在貴妃榻上,上前了兩步噙著笑同她行過禮,跟著問了句:“娘娘才去江南遊玩了一回,怎麽才回宮看著無精打采的?”


  慕言這才回過神來看定婕妤,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支使人挪了繡墩兒給她,自己也坐起來了一些:“就是出去玩兒過了,猛地一回宮裏來才覺著宮裏實在沒意思。”


  定婕妤在心裏暗暗吃驚,隻怕闔宮上下也就她慕言一個人敢說出來這樣的話了。她卻也沒有跟著再附和,隻管直截了當的提起來:“臣妾才從上林苑來,菀妃娘娘今兒做東請咱們去吃酒,席上沒見著您,才散了宴便來這兒瞧一瞧您,看看您是否安好,若是身上有什麽不好的,可得趕緊請太醫來診個脈,別作下病來回頭皇上又要心疼。”


  慕言並不知道定婕妤此番來找自己是什麽用意,可是聽她提起上林苑的宴會,估摸著她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眼兒,可是她話裏話外又不明著說,自己也沒有辦法,隻好陪著她周旋,想到這裏又不禁有些頭疼,說到底還是宮外好啊。


  定婕妤看她許久不說話,反倒是一直盯著自己看,一時之間麵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身子往前頭傾了一些,低著聲兒叫了一句:“娘娘?”


  慕言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她才剛的問話,哦了一聲兒又是拖了個音,仍舊噙著笑同她說:“我整天好吃好喝的又不操什麽心,哪裏能作下什麽病來,”話音一轉就同她說起了上林苑的事兒,麵上的笑裏有些自嘲的意味在裏頭,“既然是菀妃做東,那這個宴會不見我的身影也實屬正常的,婕妤用不著這麽大驚小怪的,倒是這麽巴巴兒的跑來我這邊,回頭給菀妃知道了隻怕要給婕妤使臉子了。”


  定婕妤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裏看慕言總是一副和氣的模樣,她竟然也有這樣話裏用軟刀子刺人的時候,想著便輕輕咳嗽了一聲兒:“原本也沒什麽,主要是憂心您,”把話音一頓,拿眼兒打量了慕言一回,繼而接上一句,“宴會上康妃娘娘宮裏的一個貴人說了一番話,倒是弄了個不歡而散的結果。”


  “什麽話?”慕言不疑有他,隻管讓自己的好奇心狂漲起來,什麽也不想的就問出這麽一句來。


  定婕妤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一些,壓低著聲兒回道:“說娘娘您專寵六宮深的皇上喜愛,隻怕空懸了四年的後位,就要有人坐了。”


  慕言在心裏頭把這個話琢磨了一回,心裏猛地一驚,一抬頭對上定婕妤,這個話的意思是說她就是那個皇後人選嗎?慕言猛地想到從前被菀妃灌藥,還有宴會獻舞崴腳的事兒,再加上平日在宮裏的磕磕絆絆,她心裏倏爾一涼,難道全是為了這個皇後之位嗎?


  她一時有些出神便沒有去接定婕妤的話,反倒是定婕妤瞧著她這個模樣心裏有些歡喜起來。隻怕這位言妃娘娘真個兒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個什麽處境,自己提點提點她,也沒什麽壞處。一則將來她真的做了皇後,怎麽也不能忘了今日的提點之恩,二則哪怕是她日後倒了台,這些話就算是傳到了菀妃的耳朵裏,她大可推說是笑裏藏刀,拿這些話給慕言添堵,好叫她鬱結於胸作下病來。


  定婕妤如此想著,在心裏麵打定了主意,便跟著開了口:“娘娘也得自個兒盤算盤算了,您一個妃位,理應是後宮表率的,可是如今專寵六宮實在是惹得皇上廢棄祖宗禮法。從前您沒有入宮的時候,菀妃娘娘也得寵,再早些時候,康妃娘娘也得寵過,可是任憑誰也沒有跟你這麽著,霸著皇上不放開……”


  “我沒有。”定婕妤一番話還沒說完,慕言就愣愣的瞧上她,丟出來了這麽一句。


  定婕妤心中嗤笑過一回,繼續添上一句:“不管你心裏怎麽想,可如今的事實就是這樣,是容不得您分辨的。皇上裏裏外外的意思都是要以您為後,難道您自個兒就沒個計較嗎?您要是真做了皇後,日日專寵,哪裏還有六宮妃嬪的活路,若是傳出去,隻怕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要說您狐媚惑主了。”


  她這個話說的是夠狠的,原本冥月痕寵愛慕言也是他自己的意願,從來都不是慕言去跟他求來的。可是慕言也明白,從古到今都是這樣的,皇帝不管做什麽都不會有人說他錯,所以到頭來錯都在別人。就像是她現在專寵六宮的這個事情,如果傳了出去,絕對沒有人會說冥月痕不該如此之類的,反倒會一口咬定是她慕言狐媚惑主,隻怕連帶著當初送她和親的目的都要遭人猜測,說她們一族有不臣之心,這才送來個狐狸精,意圖謀害冥月痕。


  慕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累,後宮的這些爭鬥,她作為一個現代人實實在在是清楚得很,可是她從來都不想卷進去。她聽碧水說起來過,康妃當年盛寵,可是如今也是參禪念佛與世無爭,她覺得那樣的日子就挺好的,而她比康妃更幸運的是冥月痕喜歡她,她從來沒有想過什麽後位什麽專寵,隻是在心裏覺得,冥月痕是她的夫君啊,他們之間本就應該如此的。


  碧水在近前伏侍,自打聽了定婕妤的話便知道她是居心叵測,這一回過來一定是來者不善,可憐自家主子懵然不知,這會子瞧著那個模樣,倒像是真的把她的話聽到了心裏去似的。


  心裏暗暗發急,猛地想起什麽來似的,上前了一步對著二人打個千兒,低著聲兒對慕言道:“娘娘,早上皇上吩咐了說叫您午膳過後去一趟勤政殿,他有事兒跟你說的,您忘了嗎?”


  慕言愣愣的抬起頭打量碧水,心裏實在記不得有這樣的事情。而一旁的定婕妤把慕言的神情看在眼裏,心中暗道好一個忠心為主的奴才,卻也不去拆穿碧水,隻是順勢起了身對著慕言一禮就告退:“既然皇上同娘娘還有約,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說罷這話自顧自的轉身離開,碧水趕緊吩咐了一個二等丫頭送她出門。一直到確定她離開了之後,才恨鐵不成鋼似的對著慕言埋怨起來:“娘娘您今兒是怎麽了,怎麽叫定婕妤三言兩語就說的失了心智似的,她是什麽人?從前就是跟著菀妃娘娘過日子的,她嘴裏的話能聽嗎?”


  碧水的這些話,慕言又何嚐不知道呢。可是她心裏卻又特別的清除,定婕妤說的話一點兒都不錯,雖然說她是不安好心才跟她說這些,可她能反駁得了嗎?想到了這裏,頗有些無奈的對碧水道:“我知道她不安好心,可是碧水,她說的話一點兒都不錯啊。”


  慕言一轉身背對著碧水躺在了貴妃榻上,碧水看她這個模樣還想要再勸慰些什麽話,卻被慕言打斷了,“你下去吧,我一個人歇一歇。”


  碧水無奈隻得退了出去,心裏恨透了定婕妤同菀妃那起子小人,她是很心疼慕言的,自打慕言進宮以來從來都不會為難她們這些宮人,與別宮的妃嬪相處之時也沒什麽壞心眼兒。她在宮裏這麽些年了,從來沒見過像慕言這樣的主子。


  今兒個這事兒,還得早些讓皇上知曉才是正經的,免得菀妃她們又使什麽醃臢手段來對付主子。她如此想著,便在心中盤算過了一回,暫且壓下不提。


  而定婕妤離開這頭不多遠,就對著身後的紅玉意味深長的丟出來一句:“這位言妃娘娘,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糊塗。”


  紅玉是打小服侍定婕妤的,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似主仆似姐妹,一向在沒人的時候紅玉說話都隨意許多,這會子四下無人,就隻見紅玉把小嘴兒一撇跟著說道:“奴婢瞧著她可是一點兒也不糊塗,真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是做給誰看,倒也招的皇上這麽心疼她。”


  “你錯了,她不糊塗是真的,可這個樣子卻不是裝出來的,”定婕妤扭臉兒看了看紅玉略帶不解的眼神,打了個笑同她說,“以後你就明白了。這會兒你去一趟菀妃宮裏,就跟她說我才剛去看過言妃,把我剛才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告訴菀妃,再說一說……”她故意拖了個長音,而後又低著聲兒在紅玉的耳邊兒吩咐,“言妃絲毫不怕旁人說三道四,直言自己就是要霸占著皇上,這個皇後之位非她莫屬。”


  紅玉突然明白過來,一點頭小跑著離開,留下定婕妤一個人回身看了看慕言的宮室方向。慕言啊,我倒是想看看,你和菀妃到底是誰更勝一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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