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啟聖節大宴（4）
她想她的確恨木玥寧和木延安的背叛，她也恨王芷溯的手段。被囚禁時，她甚至有點怨怪母親的深情與不爭。可她最恨的或許是父皇，那個給了他尊貴身份和無上寵愛的父皇，轉眼間就能因為時局的變化將她和母親棄置一邊。她曾以為她是最像父皇的孩子，所以父皇才會如此喜愛自己。但她錯了。
她一點都不像這個帝王。
父皇的天平上，一邊是王家，另一邊可以是任何人。
她和母親隻是恰好合用而已。
“哎！你不會是在可憐我吧。”封寂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身來，看到了同樣望向月亮眼中泛光的木瑾瑤，有些別扭的說道。
出神了很久的木瑾瑤剛剛回神還有點發懵，一時沒聽清封寂在說什麽，隻是下意識的搖頭。
“……怎麽，不會你覺得皇上也像我那個，端王一樣吧。”自從被送到酈城，封寂就很抗拒叫封興耀父王。這並不全因為賭氣，還因為他在臨行前見過了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父王對他們的笑和對母親的笑完全不同。對自己？對自己他甚至很少笑，封寂回顧自己短短十二年的人生，對父王的記憶似乎都是冷眼、無視和嚴厲的批評。
“不一樣。”木瑾瑤笑著又重複了一遍：“不一樣的。”
答案明明和封寂預想的差不多，木瑾瑤的臉上也端著燦爛的笑，可她的聲音卻恍若歎息。
這讓封寂奇怪的有了一點找到同類的感覺，他一撐池邊，遊魚一般的滑上了岸，想拍拍木瑾瑤的頭以示安慰，卻看見手上池水混著塵土留下的汙漬，隻能尷尬的收回手來。
“封公子，換衣服得去宣明殿那邊。”清荷硬著頭皮插在木瑾瑤與封寂之間說道。公主自己獨闖仙樂宮已經會被懲罰了，被發現和封公子同遊，封公子還弄濕了衣裳，清荷簡直不能想象宮裏會有什麽傳言。更重要的是，自己一定會被處死！
“讓清荷幫你給手下傳個話吧。”木瑾瑤對封寂也有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受，索性順手幫他一次。
“瑤芳的人裏有個叫趙力的，叫他來。”封寂看著清荷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好笑，於是順著她的心意退遠了兩步。他歪著頭想了想，又對木瑾瑤說道：“還有，瑤芳就在遙河邊，所以瑤芳的孩子大多都會水。”
“我隻是……算了。”封寂的眼前緩緩浮現出自己母親那溫柔的臉，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在腦中補完了後半句：我隻是有點想家，而已。
同封寂道別後，木瑾瑤躲開了幾波巡邏的衛尉和值夜的太監，終於回到了宣明殿附近。剛想進去，卻被焦急的素梅攔住了。
“公主，那個小太監回來了，但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嚇得直哆嗦。奴婢還沒問出什麽就被三公主身邊的團菊纏住問您去了哪，奴婢回了幾句，那小太監就沒了人影！”
“找過了嗎？”
“奴婢把宣明殿附近都找遍了。公主……”
木瑾瑤衝素梅緩緩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素梅雖不夠機靈，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看見木瑾瑤的暗示，立刻調整好表情，站到了木瑾瑤身後。
隻見宣明殿側麵走出一個人，身著大太監的袍服，腳踩厚底黑色錦鞋，麵白須淨，長臉上帶著和善的笑。一見木瑾瑤便利落的行了個跪禮，快的讓木瑾瑤都來不及扶上一把。
“奴才孫進義，是未央宮總管。不知方才在這邊的小太監，是不是六公主的人？”
攔住想應聲的素梅，木瑾瑤淺淺一笑：“沒頭沒尾的本宮也不能確定，不如讓素梅跟著公公去認認吧。”
“害，這就不用了，隻是先前皇上出來醒酒的時候他形容不整，衝撞了皇上，已經罰過了，奴才就是來問問，若是公主的人，領回去便是。”孫進義向後麵擺擺手，兩個大力太監便將不知生死的小太監拖了出來。
“勞煩公公了。”木瑾瑤不自覺的握緊了手，隻覺得指尖冰涼。
木瑾瑤勉強定定神，吩咐素梅叫人將小太監抬回去後，孫進義也屏退了身邊的人。
“六公主不必擔憂，那小子嘴還挺緊，隻說自己去茅房走了錯路，別的什麽都沒提。”孫進義收了笑，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木瑾瑤。以他的眼力看，這些皇子皇女裏，就數六公主最靈，瞧這雙眸子，清清靈靈的像一汪水裏盛的珠子，什麽都能看透似的。可惜啊，被姝夫人耽誤了，不夠狠。
“公公為何要幫本宮？”聽了孫進義的話，木瑾瑤才覺得自己的心髒開始重新跳動，孫進義這樣說，那這個小太監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公主曾幫過一個叫小秋子的孩子，那小子是奴才的徒弟。”孫進義拱拱手說道。
“舉手之勞。”木瑾瑤大概猜到了原委，想想又加了一句道：“小秋子不錯，公公是個有後福的。”
孫進義深深看了木瑾瑤一眼，沒瞧出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打算。
有點意思，不過得再看看才能押寶。孫進義這樣想著，嘴上卻沒停：“借公主吉言。皇上那邊離不開人，奴才這便告退了。”
木瑾瑤知道孫進義恐怕還要去回話，點點頭不再多言。
處理完這件事，木瑾瑤回到宣明殿內，蘇念拉著她問了幾句，見她神色無礙便放她回了座位。
木瑾瑤抬頭看了一圈宴中眾人。屏風另一邊，自己的父皇正和大臣們聊的熱鬧，孫進義上前對他耳語的一番話甚至沒有影響他的表情。
瑤芳和雨秀來人的方向平靜如常，看起來沒有為封寂的失蹤而慌亂。
這一邊，木玥寧倒是沒再來煩她，隻是低頭盯著麵前的菜，仿佛在謀劃什麽。
而整個大宴都沒有什麽異常的木延安卻在這時反常的盯著木玥寧看了好一會。注意到這個畫麵的木瑾瑤拿茶杯掩住自己的唇，微微笑了一下。
看來他看到了。
那個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