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乘風
“放,放開我!”溫慎言幾乎窒息,艱難的同溫玉言說到。
溫玉言卻加重了力度,卡的他整張臉漲紅,似乎下一刻便要爆掉。
“溫慎言,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覺,好受嗎?”溫玉言冰冷一笑。
他始終沒有停手,直到溫慎言口吐白沫,這才抬起了腳來。
溫慎言趕緊丟開凳子,翻身爬在地上艱難大口呼吸。
他想站起來,可卻又被溫玉言踩住了頭,死死壓在了地麵。
“溫慎言,你可有想過,昔日你踩在腳底的人,有一日會踩上你的頭顱?”溫玉言嘲諷,一腳又將他踢開,溫慎言後背狠狠撞上了牆,口吐鮮血。
溫玉言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對他冷笑道,“溫慎言,陛下已將你的生殺大權,全權交由了本太子,本太子念著往日的情分不殺你,你就去蠻疆好好贖你的罪。”
“十五,走了。”溫玉言轉身走出了牢房,十五緊隨其後。
溫慎言朝前爬著,奔潰又憤怒的嘶喊著,“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太子!”
“為何不殺他?”十五不解的問向溫玉言。
溫玉言看向她,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的活著。”
他的複仇,從來不是僅僅要幾條命,他要的,是把過去所有的屈辱,痛苦,絕望,通通的還給溫慎言。
後來溫玉言將賢仁和溫慎言,所做所有之事昭告了天下,還命人將賢仁的頭顱,直接高掛城牆,以儆效尤。
而清秋被追封為靜和皇後,厚葬於黃陵之中。
溫慎言被流放當日,路過集市時,無數百姓便將手中的東西,一一砸向了他,甚至向他潑狗血和馬尿。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誰也不不會想到,曾經在皇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盡無盡奉承和尊貴的溫慎言,眼下一落千丈隻是過街老鼠,人人鄙棄。
十五抱著盒子上馬,按照承諾,她也要暫且踏上去海的道路。
隻是還沒獨行多遠,溫玉言騎著馬追了上來。
“王……”十五一頓,想到什麽,改口道,“殿下?你這是……”
“我想了下,還是不放心你獨行,所以我同你一道去吧。”溫玉言道。
十五言,“不必了殿下,此行也不是很遠,如今您貴為太子,日理萬機,還是不要如此操勞了。”
“無妨,眼下一些事,師傅和楚蕭然他們可以幫我,而且我也同陛下說了。”溫玉言執意道,“走吧,你若擔心,那我們便早日去,早日歸。”
十五見此隻好不再說什麽了。
兩人一同策馬,踏上了海的路途。
一路上他們偶爾會從百姓口中,聽到關於溫玉言救駕的事跡。
“你們是不知道,咱們現在這個太子,有多厲害,手一揮便可召千軍萬馬。”
十五和溫玉言在客棧吃飯,一旁桌的一堆書生說的風生水起。
其中一人,忽道,“若是這位太子,能夠整整那些個,貪官汙吏就好了……”
“是啊,就算換了太子又如何,跟我們又沒什麽關係,苦的還是我們這些百姓,我們又沒機會,同這些個官鬥。”另一個忿忿不平道。
十五看了看溫玉言。
溫玉言一笑,出聲道,“倘若給你們這個機會,你們敢鬥嗎?”
那人起身走到溫玉言身邊,說,“我若有這個機會,我自然敢鬥,隻可惜朝廷永遠都隻會同銀子打交道。”
“你怎麽肯定,朝廷隻會如此?”溫玉言看向他,問。
那人氣憤的說,“明明我的文章比他們的都優秀,可就是沒有銀兩賄賂考官,所以年年落榜!”
“你說你文章好,那可否與我瞧上一瞧,看看你是名副其實,還在自吹自擂?”
那人道,“此處無紙無墨,我怎麽給你看?不過若是可以口述,我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可以。”溫玉言同意。
“那不知閣下,要出何題?”
“你想出何題?”溫玉言反問。
那人道,“閣下隨意。”
十五想,眼前人,倒是對自己還挺自信的。
於是溫玉言便以“民”讓他辯證。
那人滔滔不絕的便說了起來,十五靜靜聽著,覺得眼前人倒真是有些實力在身上的,說的都是有理有據,也很有見解和遠識。
不過他的話,還是被溫玉言指出了,幾個很大的問題。
他道,“你說百姓不必護國,護國是君王將領之責,我不認同,一個完整的國,不僅隻有君王和官將,更有千萬百姓,國不隻是君王的國,亦是百姓的國,人人都應有護它愛它之責。”
那人想了想,找不到一絲理由反駁,雖然很丟麵,但他還是向溫玉言鞠躬,作揖心服口服的說,“公子所言極是,是在下受教了。”
溫玉言起身麵向他,問,“你叫什麽?”
“小生柳文彥。”那人回到,又反問他,“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姓尹名口。”溫玉言隨便說到。
一旁的十五頓時被嗆了一下,低著頭有點想笑。
尹口?好生奇怪的名字。
柳文彥心中想到,但出於禮貌沒說。
溫玉言看了看十五,又看向柳文彥,問,“既然柳兄說到貪官汙吏,為何又不去檢舉他們?”
“官官相護,我能上哪檢舉……”柳文彥無奈道。
溫玉言回,“你可以上東宮,去尋太子。”
柳文彥笑了笑,說,“這怎麽可能,太子是何人,豈能是我這般人所能見的。”
溫玉言隨手拿了支竹筷遞給他,道,“你若敢,便拿著此物前往皇城東宮,我保證你能見到太子。”
“什麽?”柳文彥難以置信,甚至有些想笑,說,“就憑這筷子,就能見到處尊居顯的,太子殿下?”
“對,你們也是。”溫玉言對柳文彥身後的那群同窗言,“你們也可持竹筷,去東宮尋太子。”
那些人笑而不語,心中覺得甚是荒誕。
柳文彥遲疑,但還是伸手接過。
待十五和溫玉言離開後,那群同窗便笑話柳文彥,說,“柳兄,你不會真信吧,那人明顯就是在匡你!”
柳文彥也不是很相信,但他又覺得那位公子,氣宇軒昂非比尋常,像是位金枝玉葉的貴人,所以才鬼使神差的接下了這竹筷……
行了七八日,他們終於來到了海邊。
說實話這也是溫玉言和十五,生平第一次見海。
看著身前此景,溫玉言才知什麽叫“容納百川”什麽叫“橫風吹雨入樓斜,壯觀應須好句誇。雨過潮平江海碧,電光時掣紫金蛇。”
隻有見過這世間的廣闊,才會知自己何其渺小,你以為高坐明堂便能且看天下,實則隻是窺見了冰山一角罷了。
天下何其大,沒有人能夠一覽無餘。
十五走到海岸邊,低頭對著盒子喃喃道,“長孫霏霏,我帶你們來海邊了。”
她緩緩打開了盒子,而在這一瞬間,四周忽起了大風,盒中的骨灰被皆數吹起,隨風向海麵而去。
十五仰頭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赤林和長孫霏霏的身影,他正拉著他最愛的姑娘,歡樂的在風中奔跑。
你看,連風都想要成全他們……
“十五,走吧,我們該回去了。”溫玉言走到她身邊,同她說。
十五點頭,鬆開了手中的盒子,盒子墜落於海麵,被浪花帶向了遠方……
回去後,溫玉言就正式入住了東宮,並將東宮好好改善了一番,阿卓和糖豆他們也回來了,溫玉言將阿卓封為了詹事。
而且十五也才得知,原來阿卓和糖豆已經成了親。
“十五,太好了,我以後又能天天見到你了,你不知道阿卓有時候真的很煩。”糖豆抱著十五興高采烈的說到。
十五調笑道,“這樣啊,那我改日,就把阿卓趕出東宮吧,這樣他就不能煩你了。”
“哎呀,十五。”糖豆嬌嗲用頭撞了撞十五的肩,嘀咕道,“人家跟你說笑呢。”
十五好笑。
晨曦而來,溫玉言起了身,一名宮女殷勤的上去,要為溫玉言穿衣。
溫玉言抬了下手,拒絕了她,回頭同立在一旁的十五道,“十五,你過來。”
十五欠身,來到了他麵前。
溫玉言向她張開了手臂,十五這才明白,他這是要自己給他穿。
“殿下,十五禦侍,剛來東宮不久,應還不會如何伺候太子,還是讓奴婢來吧。”被拒絕的那宮女,不甘心的上前到。
溫玉言見十五不開口說話,便自己開口道,“十五是我身邊的老人了,論資曆她比你更久,也更懂本太子。”
那宮女吃了癟,低下了頭。
但十五心中卻倒是希望,那宮女來為溫玉言穿衣。
“我還要上朝。”溫玉言提醒十五。
十五回過神來,從旁邊宮女手中拿過衣裳為他穿上,但她確實因為沒有給人,穿過太子的衣裳,所以頻頻出錯,給他係衣帶的時候,因為沒控製好手勁,還把帶子直接扯斷。
其他宮女見此,紛紛不由小聲嘲笑了起來。
“殿下恕罪!”十五知道自己犯錯了,趕緊跪下認錯。
通常犯了這樣的錯誤,鐵定是要受罰的,就在其他宮女,興致勃勃準備看戲時。
卻隻見溫玉言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笑了笑溫和的說,“無妨,畢竟我也第一次,來當太子。”
此言一出,其他宮女當即不敢再笑了,一個個惴惴不安,開始後怕了起來。
宮女拿了件新的衣裳,十五再次給溫玉言穿上,這一次比剛剛明顯熟練多了,隨後她拿過腰帶給他係。
溫玉言垂眸,默默注視著她認真的模樣,嘴角含著笑意。
穿戴完畢後,溫玉言便要出門,十五和其他宮女跪下,齊齊道,“恭送太子殿下。”
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才發覺其實溫玉言真的適合錦衣華服,或許他本就該是生於高堂之上,不沾風雪。
“十五,我跟你講,今日那個搶著要侍奉殿下的人,叫阿茵,是這個東宮的老人,曾經還是前太子禦侍。”糖豆提醒,“我覺得你要小心她,畢竟她以前可是這裏的老大,眼下你來了她隻能做回普宮女,心裏對你肯定是不滿的。”
十五持筆沾了沾墨,低頭寫著東西。
見她沒什麽反應,糖豆跑過來,著急道,“十五你聽道沒有?”
十五停筆,無奈一笑,回,“好啦,聽到啦。”
糖豆這才放心,又不忍嘀咕,“十五你呀,總是這樣,在對於自己的事情,總是那麽漠不關心,你什麽時候也為自己考慮考慮吧,王爺現在都當太子了。”
“是啊,他都當太子了……”十五怔怔的看著手下的字,像是同糖豆說,又像是同自己說。
溫玉言歸來時,十五及時在他手邊,放下了一盞茶。
十五總是能夠準確的知道,他會何時歸來。
溫玉言看著手邊的茶和她,時過境遷許多都已經物是人非,但好在茶在她在,就好像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時,門外忽報,“殿下,宮外有位持竹筷的書生,說要尋您。”
溫玉言看了眼十五,說,“看來,他來了。”
“帶他過來。”溫玉言朝外吩咐。
柳文彥不一會兒,便被帶到了溫玉言麵前。
看到溫玉言的那一刻,他有些詫異,“尹兄?你怎也在此處?”
“大膽!”侍衛疾言厲色道,“這位乃是太子殿下,還不快速速行禮!”
柳文彥心中大驚,他怎麽也沒想到,眼前人居然就是當朝太子殿下?!
完了,之前還那麽議論過他,他也才恍然大悟,尹口尹口,尹字下麵加口就是一個君字!
看來他專門將自己騙到此地,然後給自己治罪,真真是自投羅網啊。
柳文彥懊悔不已腸子都悔青了,但卻又隻能趕緊跪下,道,“小,小生叩見太子殿下!”
“平身。”溫玉言說到。
他的隨和,又叫柳文彥一愣,他沾了起來,呆呆的問,“殿下,不怪我們之前的冒犯之語?”
“為何要怪?真所謂忠言逆耳,本太子喜歡你這樣,這般敢說敢做之人。”溫玉言笑言,“你之前說自己沒機會,那麽本太子就給你個機會,從明天起你便是巡按禦史,替本太子好好查查哪些個貪官汙吏,還我百姓一個太平天盛。”
柳文彥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十五提醒,“還不快謝恩。”
柳文彥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跪在謝恩道,“臣定不負殿下所托!”
溫玉言和十五相視笑了笑……
後來柳文彥也十分得力,一路替溫玉言查不出了不少貪官,溫玉言和楚蕭然等人,將這些人好好清理了一番,曾經烏煙瘴氣的朝堂眼下,清明了不少。
溫政良也才知,原來自己被那些個貪官,蒙蔽了那麽久,對溫玉言是又遺憾又慶幸,遺憾當初自己被毒婦所騙,沒能早早封溫玉言做太子,若是早些,或許清秋便不會……
思及此,溫政良不由黯然神傷,內心悔恨。
現在的他,要麽獨自在自己的宮殿中入眠,要麽就在清秋曾經住過的宮中呆坐,有時一坐便是大半天。
他來到了黃陵,想看看清秋的墓,走近才發現原來溫玉言也在。
“你也來看你母後了。”溫政良說到。
溫玉言點頭,向溫政良行了一禮,打算離開。
“蘭君!”溫政良忽叫住了他。
溫玉言腳步一頓,轉身看向他。
溫政良愧疚道,“朕對不起你們母子,朕虧欠你們母子太多了。”
溫玉言對他微微一笑,說,“陛下,過去的便要它過去吧,人總是要往前而行,畢竟一切都回不去了。”
溫政良看著他轉身離開,雖然他對之前的所有事,好像都已經釋然,但溫政良卻已經發現,曾經那個僅僅會因為自己隨口一句誇讚,而高興許久的溫玉言,已經同他漸行漸遠,或者早就被他自己親手,殺死在了那日……
或許是為了彌補,後來的溫玉言享受到了,曆代太子都沒有享受到的尊貴。
下朝回去的路上忽下起了雨,楚蕭然清早是騎馬而來,眼下為了避雨便蹭上了他的馬車。
“流螢近來可好?”溫玉言問到。
楚蕭然笑道,“她啊,好的狠,整天活蹦亂跳的。”
“對了殿下,待會兒麻煩前方路口,停下馬車。”楚蕭然懇請言。
溫玉好奇問,“為何?”
“前方路口處,開了家新的糕點鋪子,他家的唐果子色味極佳,近來好多人都去買,流螢聽府中下人說了一嘴,今早出門千叮萬囑的要一定買回去。”楚蕭然解釋,無奈歎氣。
溫玉言若有所思。
到了地點後,溫玉言掀開車簾,鋪外還真是人山人海。
“我去買了。”楚蕭然見外頭雨也停了,又轉頭同他說,“殿下不必再等臣了,反正這離臣府已不遠,臣步行歸家,多謝殿下一載之恩。”
說著,他下了馬車,急步前去。
他買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驟然安靜,回頭一見才發現,溫玉言居然也來了。
其他人趕緊行禮。
“殿下,難道也想要一份?”楚蕭然晃了晃手中的糕點。
溫玉言點頭。
於是店家趕緊也給溫玉言包好了一份。
同楚蕭然道別後,溫玉言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中,他將還熱著的唐果子放在懷中,心中想,“也不知道十五會不會喜歡……”
回到府中後,茶準時奉上,但奉茶的人,卻不是十五,而是糖豆。
“十五呢?”溫玉言問起。
糖豆回,“十五前去赴姚大人之約了。”
“嗯,知道了。”溫玉言回了句,看向了桌上的唐果子。
糖豆退了下去。
溫玉言提著唐果子,入了書房,一邊辦公一邊等她回來。
“沒想到十五姑娘,真的會來此。”姚顧川欣喜的看著對麵的十五。
十五言,“姚大人的救命之恩,十五一直銘記於心。”
“十五姑娘,其實你不用喚我什麽大人的,你叫我顧川便好,那我也可以叫你十五嗎?”姚顧川期待的相問。
十五遲疑片刻,點了頭,說,“好。”
“十五,這裏的菜色都很不錯,你來嚐嚐。”姚顧川將筷子遞給她。
“多謝。”十五接過,夾了一點嚐了嚐,說,“確實很不錯,你經常來此?”
“差不多吧。”姚顧川看向窗外,說,“這裏機會可以看見整個皇城,所以我便會常來此。”
十五也看去,確實如此,整個皇城盡在眼底。
“對了十五,你……可聽聞了一件事?”
“何事?”
姚顧川說,“溫慎言死了,死相極慘,是被仇家大卸八塊而亡,死前還遭受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說實話,我沒想到,殿下會這麽狠……”姚顧川感歎。
之前十五就一直不明,為何溫玉言要把流放溫慎言的事公之於眾。
原來是要起這個作用,她還以為他不殺溫慎言,是因為再次動了惻隱之心,所以用那樣的話為自己曾經的傷害開脫,現在看來他是真的,要讓溫慎言在生不如死中死去。
“狠點,挺好的。”十五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