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決裂
“嘩啦。”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暴雨,夾雜著遠遠傳來的響雷。
霎時間,天地中隻留下了滂沱,衝撞,撕裂……
清新的雨水和腥濃的血水混雜在一起,榭儀宮在昏暗之中不安。
“來呀,再來呀!”猛烈的雨水劈頭蓋臉的打下來,映晨的頭發沾濕在了臉上,長長的睫毛在風雨中顫抖,像曆經了盛夏的深秋中無助的蝴蝶,惹人憐惜。她怒目望去,衝著那些膽小如鼠的侍衛,衝著那個幾次都想殺了她的小丫鬟,衝著——早已經倒在地上的紫媛。
“楚國侍衛,不過如此!”
映晨右臂受了傷,鮮紅的液體洇過雪白的衣衫,又順著肆虐的雨水,一點,一點的滴落。
湮滅在無聲的土地裏。
映晨扔掉手中的軟劍,看著前麵的水汪,驀地,跪了下去。對著寂寥的榭儀宮,與楚宮正室的方向。
侍衛們後退,眼前女子瘦弱的肩膀,讓他們有一種神聖而不可褻瀆的感覺。
盡管那女子在下跪,可他們知道,這,無關聲譽,這是一個人在心中對神明莫名的敬仰與崇敬。
水汪裏響起沉重的響聲,那是光潔的額頭觸地的聲音。不,那聲音,更像是用頭去砸,希冀著某一刻,砸開這深厚的地,砸碎這該死的厚土,誰讓它隔開了人世與黃泉,於是再也沒有人在大夏天的為她親手打扇,再也沒有人,殷切的叮囑著她,後山荒涼,萬不可獨去。
母妃,望有朝一日,映晨可以以一手之力,獨擋生死。
從此映晨所愛之人,永得安生。
一拜。
謝當年父母生育,教學之恩。
那時,美人如花,臨窗遙寄相思;那時,英雄壯年,舉寶劍,集英豪,開太平!而後美人懷胎十月,英雄親選宮邸,全國同慶。那一段瀲灩而輝煌的記憶,今日,即將在這落寞的榭儀宮中,封鎖。
二拜。
酬今日婉貴妃贈鐲,紫媛領路之德。金菊猶在,碧桃已落,紅顏未老,恩義先絕。婉貴妃,謝你贈鐲,從此你我魚死網破;紫媛,謝你領路,從此——黃泉之下,願你好自為之!
三拜。
父王……原諒映晨。
不能像其他公主一樣承歡膝下,從此我意欲楚國上位,我與現在的楚國,是敵,不是友。
水花與血水四濺,嘩嘩的響聲流失在驚雷之中。
雲層訇然被閃電刺破,那種感覺,就像是誰在渺茫的雲端忿然執劍,想要刺破這黑暗,這混沌,想要在人間這蒼茫而無休止的紛爭中,燃起星星之火,溫暖誰心底濃厚的悲涼。
可僅僅是這種感覺,又是多麽的遙遠。
映晨起身,負手而立。
飛雨如瀑之中,那白衣少女,遙遙的看向不遠處。
似笑,非笑。
腳尖踢踢不遠處的劍,都說寶劍是越用越好的,可這把劍……
劍口已經缺了一塊,劍身也開始斷裂,劍柄處更是開了,若不是她反應快,及時扔了這劍,恐怕現在已經砍到自己了吧。
都怪師父,事先也不讓自己換把劍用用。
依舊是為首的那個丫鬟,看到映晨的動作,心下先明白了七八分,可看著映晨巋然不動的沉穩,心裏也不確定起來,她的那把劍,當真不能使了麽?
那丫鬟腳下一動,碰到一個冰冷梆硬的屍體。
是紫媛的。
那丫鬟冷冷一笑,伸腿就勾起紫媛的屍體,踢向映晨。
映晨本能的勾過軟劍,翻身便刺向紫媛的屍體。
卻沒有穿透。
那把劍,鈍了。
眾侍衛們又慌忙整肅好隊形,將映晨圍在了中間。
所有的矛尖都對著映晨,緩緩地,緩緩地靠近。
料想映晨這次定時插翅難飛了,況且又死了紫妃,婉貴妃給的賞金,該翻個倍了吧。
就愣了那麽一瞬,一瞬的時間,前麵忽然傳來腳步,那聲音落地有聲,鏗鏘有力,濺起大片大片的雨水,折斷一枝又一枝阻礙前路的枝葉。
然後再不遠處,停下。
同樣是一襲白衣,卻沒有被雨水濕透,依舊空靈純淨,被風一吹,衣袂依舊隨風翻卷,讓那麽多的侍衛,引以為神。
果然,是師父。
風愈發的大了,玄羽隨手割下前襟的一片衣袍,又笑著割斷身旁那個侍衛的喉嚨,就著新鮮的血液,刷刷的寫下幾個字,扔了過來。那布片被風卷起,飄飄搖搖,剛好落在映晨的腳下。
那是幾個潦草卻淩厲的字。
《戰書》:
楚國不寧,連我絕塵。天下人能忍,絕塵宮不忍。
最下麵是師父霸氣的名字: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