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動
“你們放了她。”師父淡淡的開口。
“為什麽?”那個丫鬟撿起戰書,遞給一旁的侍衛,“不放她,殺了她,我們有黃金萬兩,寶珠百斛。你說得倒輕巧,放了她,我又能得到什麽?”
“放了她,你能得到——你的命。”
師父的臉色在暴雨中看不清楚,映晨不知道,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隔了這麽多人,她與師父的心,在此刻最近。
隻希望彼此,都不要受到傷害。
同時又相信彼此,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一個信任的眼神,投向彼此。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的中間,多了一種叫做默契的東西。
被人牽掛的感覺,真好,真溫暖。
“兄弟們,上!”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忽然發話,示威的抖抖手上的長搶,“解決了那個囉裏囉嗦的人咱們再解決這個小娘們兒,嘿嘿。”他扭過頭看著人群中間的映晨,剛剛紫媛的屍身上放了藥,嗅到便會暈倒。
因為他們都服了解藥,所以現在一個比一個得意,一個比一個興奮。
他們贏定了!
可真是名利雙收的好事!
當然,搞得好的話還能從宮裏討一個老婆出來。
映晨隻覺得腦子有點暈乎乎的,開始看不清師父到底站在那裏,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人不停的倒下,鮮紅的血一團一團的滿溢。
燈壁輝煌的惜鳳閣,也漸漸隱去。
這深秋的暴雨,如同一道鴻溝,突兀的橫亙於她與楚宮之間。
從此,永不跨越。
玄羽看著包圍圈中冷的嗦嗦打顫的女子,那麽的孤獨無助,也隻有在看到他的時候眸光閃過,之後一直是那麽一種波瀾不驚的沉靜。那個膽小到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映晨哪裏去了?那個超級自戀的映晨哪裏去了?那個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哭鬧的映晨——哪裏去了?
回答他的,隻有兵戈相見的聲音,隻有鮮血。
雨幕森森,寒宮寂寂。
男子那焦急而嘶啞的嗓音,與這蒼茫夜色荒涼宮廷,像苔蘚,在映晨的心內點點蔓延,層層遞升,沉重而不可磨滅。
碧桃穀內。
媯芷一臉膜拜之色,看著空中的煙火綻放。
絕塵宮,絕塵宮,飄然出塵如入九天,果然就連煙花都做的這麽與眾不同。
不過也是,做的一樣了,別人還怎麽去分辨是普通煙花還是求救信號?
雨勢傾盆,卻絲毫近不了媯芷的身。媯芷又一次好奇的探出手,雨點竟都像有靈性一樣,紛紛避開。
“我想嚐嚐雨水的味道。”
“我想知道被風吹雨打的感覺。”
“我想像常人一樣嬉笑怒罵,揮劍相向。”
“我不想做聖巫——”
空曠的碧桃穀中,隻留下媯芷絕望的怒喝:“憑什麽要我做聖巫!我隻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被雨淋了會病倒,會有人在我的房間裏為我生起火爐,會耐心的哄我喝下苦澀的草藥,會任我打他罵他而後寬和的一笑!”
“雁無痕!我不要做你的聖巫!!”
我隻想做你的妻子!
你聽的到麽?
雁無痕,你要為燕國傾了這天下,我陪你;你改名換姓要我做天朝聖巫,我答應你;你要我寵著護著楚映晨,我幫你。
可是,雁無痕,在你改叫玄羽的時候,可不可以回過頭來問問我,我的感受?
雨依舊在下,媯芷的白衣在風中飄遙,單薄的身影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吹走,桃花落了一地,有些濕著的花瓣落在媯芷的肩頭,在媯芷純白的衣衫上留下一點淡青的水跡。
媯芷蹲下身,抱住瑟瑟的肩膀。
一年之中,隻允許自己放縱這麽一次。
出身這個差距,早已經注定他是馳騁天下的王者,而她,隻能是他的座上賓,與他看似親密無間的討論那些無關風月的家國大事。
所以,趁著現在碧桃穀內沒有任何人,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溫暖自己吧,然後,依舊做那個人前風光無限的聖巫,去救……玄羽。
或者是……楚映晨。
煙花燃起,三個時辰內一定趕到。
玄羽,你……說過的。
如果你在那裏,千難萬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