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朝
魏青笑了笑,神秘兮兮的靠近陳應,低聲說道,“你還是不明白麽?你看朝中幾位王爺,那位最得皇上賞識?”
陳應迷茫的眨了眨小眼睛,無辜的說,“恕下官愚昧,下官不知。”
魏青搖了搖他碩大的頭顱,忽而笑了起來。
是啊,自己居然忘了這陳應是右相府裏最不起眼的下人,怎麽可能見過幾位王爺呢?
於是將口中的一塊肉嚼了又嚼,看著陳應急的不知所措的樣子冷哼一聲,方才繼續說道,“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一家之言,陳先生可不要嫌棄。”
“哪裏哪裏,下官不敢。”陳應恭恭敬敬的起身作禮。
魏青大笑著把陳應按回椅子裏,笑道,“琳琅,你先退下去吧。”
琳琅眼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陳應,有欣喜,有擔憂,還有著莫名的不可言說的情愫。
魏青把琳琅與陳應的表現看在眼底,想著自己的前路,不由嘿嘿一笑,接住剛才的話說了下去。
“阜陽王,也就是大皇子,生性溫軟怯懦,雖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卻實在不適合挑起這個重擔。”魏青說著,把放在一旁的代表阜陽王的筷子拿開,又指著一條紅燒魚說道,“正陽王皆龍武大將軍,也就是二皇子,生性好戰,托之以國,百姓可安?”接著又是三口兩口吃下了可憐的小魚。
陳應聽得似懂非懂,時而環顧四周,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所幸此時尚早,小店之中客人並不多,就是剛剛鄰桌的那群人也早已散去。
小二百無聊賴的以一種舒服的姿勢趴在櫃台上,兩眼無神,緊盯著敞開的大門。
看起來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魏青似乎很滿意陳應的警覺,又抓過一把瓜子,撒在桌麵上,“這就是六皇子,因其年幼,尚未封王,一直依附在正陽王門下,若以利散之,必可成功!”
陳應慢悠悠的點點頭,似乎明白了魏青的意思。
魏青笑著勾住陳應的肩膀,隨手將二兩銀子扔在了小二站著的櫃台上。
小二眼都沒有睜一下,依舊是懶懶的看著門外。
陳應忽然覺得周身有一股冰而濕的寒氣,沿著自己的脊背緩緩攀升。
這小二的表情,他很熟悉。
當年從楚宮逃走,在那樣的一個小店裏,媯芷唱起了那首預示著死亡的美妙的歌,之後,那個小二便緊緊捏著金豆,安靜的坐在樓梯上,永遠的睡了過去。
陳應打了一個寒顫。
迎麵刮來了清晨寒冷的風。
“你冷嗎?”魏青笑嘻嘻的問道。
陳應艱難的點點頭。
眼前這個笑嘻嘻的人,他可以認為他心術不正,認為他手段卑鄙。
可當自己真正的麵對著自己未來的道路時,依舊迷茫。
眼前似乎有一層濃濃的霧,隔開了自己和這個笑著的凶手。或許,這就是權力的利益吧。
或許,多少年後,自己也會殺人成魔,身染鮮血,而後笑著離開。
“來,給你披上這個衣服,這早上確實有點冷的。”魏青笑嘻嘻的解開自己的大氅,披在陳應的身上。
陳應艱難恐懼的表情瞞不過魏青,魏青自然知道陳應為什麽會感到寒冷。
可他不說,這就是計策。
文人啊,若要收複,必須以利趨之,以死嚇之,以情動之。
魏青笑了笑,拍拍陳應的肩道,“咱們快點回去,應該還能趕上上朝,今可是你受封的第一天,不能遲到了。”
陳應看著魏青,扯動嘴角。
魏青去叫馬車,他忽略了陳應的表情,他以為那是笑。
太和殿。
門外早已擠滿了熙熙攘攘的群臣。
魏青得意的拉著陳應的手,緩步走上漢白玉的台階。
陳應低頭去看,那漢白玉裏鑲嵌了積血石,條條紋紋的血絲樣的斑紋隱隱現現。陳應心驚膽戰,卻曾浴血,可當自己以另一種身份踏上這象征著權力最頂端的台階時,仍舊是膽顫。
誰知道這積血石裏,就沒有摻一絲真正的鮮血?
魏青像是陳應的引導人般,拉著陳應的手不斷摩挲著,像群臣介紹,“這是皇上新封的修纂史書的陳應,你們都認識認識吧,以後同朝共事,免不了碰在一起,他若是有個什麽不對的,大家還多多擔待,多多擔待啊!”
陳應別扭的走在魏青的身邊,恭謙的笑。
“見過李大人。”
“見過蔣大人,久聞賢明……”
“見過……”這句話卻被陳應生生的咽了下去,沈覺滿臉清高的看著天,並不曾注意身邊何時多出來的陳小子。
“沈大人……”陳應恭恭敬敬的轉到沈覺的麵前,沈覺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陳應見幾次無效後,便幹脆的跪在了那裏。
“大人若是不原諒下官,那下官情願永遠跪在這裏。”陳應動情的說著。
沈覺的脖子微微動了動。
群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沈覺和陳應。
今早沈覺大鬧小店的傳言早已傳遍了朝堂,眾臣議論紛紛。現在就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為何不看?說不定以後在皇上麵前說笑說笑,皇上還會封自己一個更高的官位呢。
“今日下官唐突,敗壞了大人的門風,情願大人則反,下官絕無怨言!”
陳應一番話說的不是很得體,但卻誠心誠意,周圍人看著也覺得這陳應有幾分膽量幾分見識,這樣一想,隻覺得眼前藍衣少年的氣質更勝初見。
沈覺這才啞著嗓子回答,“罷了罷了,你起來吧。記住往後萬萬不可再做出有辱我門風的事情!”
陳應欣喜的站起來,“多謝沈大人,下官明白!”
魏青嗬嗬笑著,一副沒有心機的樣子看著兩人重歸於好,他是盤算著讓陳應與沈覺和好,然後將沈覺拉攏到安陽王黨裏麵,這樣左右二相一相在安陽王,還怕皇上不動心麽?
可見陳應這小子確實聰明,日後定要多多提攜提攜。
這是,太和殿的金門訇然中開,有執禮者尖聲宣叫。
群臣停止了竊竊私語,迅速的排好自己的隊形,凝重的向前走去。
陳應作為新封的五品官吏,整整自己的細葛衣領,順手把蠟丸塞進了內衣的兜子裏,隨著人流走向前去。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太和殿,他想要的權利和得意,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