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懼怕
當一切都變得有條理後，事情進展得自然也就順利起來。
這次的疫病爆發比宋景然預想的還要嚴重，整個事件過去一個來月了，沒有被消滅的跡象。後來也驚動到了太醫院的人，被派來協助的都是宋景然熟悉的老麵孔。其中一位就是房信。
“早知道你在這裏我們也就不必過來了，一切都很有章法，宋太醫做得不錯啊。”房信倒不是奉承，而是真的讚揚。
“你們能來我很高興，這裏連軸轉都快轉不過來了，很需要幫手。你們一來勝利的希望也就近了。”宋景然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師父有了真正的幫手，他也該歇歇了。回頭琳琅和宋景然說：“師父這一個來月都沒怎麽休息過，您看上去憔悴了許多，還是把這裏的事都交給房太醫吧。”
“沒有真正結束，我的任務也不會結束。倒是你這陣子陪著我受了不少的苦，吃沒吃好，睡沒睡好。我說你才最該回去休息。正好太醫院的人過來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忙完了今天的事，明天就讓張主簿派人送你回去怎樣？”
琳琅不會答應的：“不行，我要和您共進退。”
宋景然有些無奈，但琳琅不願走，他隻好由著她去。大夫多了起來，他們每天也能輪流休息，比起在村裏時的情況好了許多。
傍晚時琳琅給一位老人做完了護理，老人腹瀉嚴重，她幫忙收拾了。後來出來時她沒忍住，扶著牆就幹噦了一通。
什麽也吐不出來，但胃裏還是燒灼一般地難受。
“你怎麽呢？”背後有人在問她話，這聲音並不怎麽熟悉。
琳琅回頭一瞧，隻憑著露著的一雙眼睛她也認不出那人是誰。
“看你有些難過，你坐下來我給你把脈。”
再次說話時，琳琅才聽出了這是房太醫的聲音。
琳琅忙擺手說：“我沒事，多謝房太醫關心。”
“你真不讓我給你看看？”
琳琅說：“不用了。”接著便匆匆離去。
宋景然還是從房信那裏知道琳琅的情況不怎麽好，他找了兩圈才發現琳琅坐在後簷下發呆。
宋景然走了過去，他捉過了琳琅的手腕，然後就搭了脈。
琳琅詫異地望著她師父，她還在分辨道：“我沒事的，師父。”
“你這還叫沒事？有明顯的症狀了為什麽不和我說？”宋景然有些心急。
“我不知道……”琳琅心裏一個咯噔，師父這是什麽意思，她這是被染上呢？琳琅又說：“我去幫四十四號那個病人做清理，他拉了一大堆，味道很難聞，我忍不住了就幹噦了一通，結果什麽也沒吐出來。”
“聽我話，去躺一會兒，好不好？你倒下了的話，我就失去臂膀了。”
在宋景然的強烈要求下，琳琅終於答應去休息。
這些日子來，她早就練成了沾床就睡著的本領。剛剛躺下後，她的眼皮就再也睜不開，很快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宋景然去接收了兩個剛送來的病人，他做好了記錄，回頭和又太醫院的人討論了一番，房信覺得還是要統一治療方案。民間的這幾個大夫醫術良莠不齊，再這樣耽擱下去的話隻怕會有更多的病人得不到有效的醫治。
他采取的方案和宋景然實行的並無二致，通過時倒也沒有人反對。
“之前你為什麽不統一治療？”
“我提過這個要求，但他們不配合我也沒辦法。”宋景然也顯得很無奈。
“你是太醫院出來的，是從四品的禦醫，這些雜毛算什麽東西，他們有什麽理由不聽你的？”房信覺得宋景然軟弱，沒有在這些人中樹立起威信來，簡直丟太醫院的臉。
然而宋景然卻說：“我是個逃兵，哪裏還敢搬出太醫院這塊招牌。老房，你都忘了麽，我不是太醫院的人了。”
“說起這事來，我倒想起你師父了。你交了一封辭呈然後整個人就不見了，可把你師父氣得不行。據說他看了你的信還差點暈過去了。宋景然，你在太醫院有你師父撐腰，你師父現在可是院使大人啊，你自己又是從四品的禦醫，據說邵院使還準備擢升你，你為何舍下這一切就逃跑呢？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呢？”
麵對往日同僚的關懷，宋景然並沒有說出實情，他說：“我厭倦了那樣的日子，隻想自由自在沒有束縛。”
房信搖頭道：“鬼才信你的這些屁話。”
宋景然道：“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房信對宋景然的選擇理解不了，不過他倒是關心了琳琅的情況：“你那徒弟還好嗎？”
“她大概是太累了，我已經讓她去休息了。”
“你這徒弟不錯，雖然是個女子但上次給陛下看病時我就看出來了，她臨危不懼，關鍵的時候還真靠得住。這些天我見她也十分勤懇，做事細致，是個不錯的醫女。”
“回頭我會把你的這些話都轉告給她。”
宋景然和房信聊了一番，後來又去了琳琅休息的屋子。琳琅還沒醒來。他撩了簾子走了進去，琳琅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像隻熟睡的小貓。宋景然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熟睡的臉，不由得想起還在南村的時候琳琅和他說的那些話。
她還真是傻氣啊，這麽瘦弱的身子為什麽就蘊藏著那麽大的力量呢？他以為自己不聲不響地離開，就不再影響到她和陶忻，沒想到這個傻子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跑到他身邊來，她就真的不怕死麽？
太陽從窗戶照射了進來，宋景然的身影映照了琳琅的臉上，她睡得很深沉。宋景然有些不忍心打擾她的夢。他終於伸出手來先探了探她的額頭，卻摸見了一片滾熱，接著又給她把了脈，然後將她的衣袖給擼了上去，原本白皙的肌膚上卻出現了幾團暗紅色的斑塊。
宋景然的眼睛都直了，千般叮囑，萬般小心。她還是染上了，她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強壯，這些日子來跟著自己受累終於還是熬不住了。她的症狀那麽明顯，而且並不是輕症。
往日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似的回蕩在他的腦海裏。曾經她命懸一線，等到他趕到她身邊時已經晚了，這一次，卻遇上了他最害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