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琉璃珠玉灼灼光(8)
正是盛夏時分,到了日上正午,陣陣炎熱的風從南而來,夾帶著些尋龍江的些微水汽。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城門口的守衛們在熱氣的蒸騰下恨不得剝了軍服跳下護城河涼爽一副。
西尋的城門前站著一個握著長刀,身著帶刀統領軍服,一臉憨厚的男子,正望了望天,太陽燦得他眯上了眼,他低下頭,摘了頭上沉重熾熱的鐵盔抹了把頭臉上涔出的汗水。
“梁統領,梁統領。”城門兵衛群中跑出來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身軍服濕透了大半,衣衫還是整齊的掛在身上,隻是腰帶早就不知去了哪裏,頭上的牛皮軍帽更是早早就丟棄到牆根了。
細細一看,是個麵容清秀,雙目靈活,且一直嘻嘻笑著的少年小兵。小兵看著看著握刀男子,微微黝黑的小臉上掛滿諂媚的笑。
“今天能讓我給劉二頂個班麽?我有點急事兒啊。”少年—小七,笑嘻嘻的看著梁統領。
梁統領手沉沉拍往他的肩,“你能有什麽急事?你這混小子,老翹班還不就是去找你家那個如花似玉的小蘇兒。就不能有點出息嘛?!看你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我真有事兒啊。再說,我這不是來請假嘛。來,統領喝口水吧。”
少年靈活的雙目滴溜溜的亂轉,一副機靈樣,適時遞上一支裝滿水的竹筒。
梁統領看了他一眼,接過壺大大的灌了一口,沁人心肺的清泉頓時把暑氣消下不少,“你這小子,倒是機靈。”
那小七也機靈,隻嘿嘿笑了兩聲算是回答。
“最近西尋也不太平啊。袁家帶頭炒高米價,這新來的西晉侯又怎麽會袖手旁觀。你那小情人不是在袁府做侍女嗎?還是趁早收拾收拾走人得了,這西晉侯傳聞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啊。”
梁統領憨厚的臉上浮現沉重神色。仰頭又灌了一大口水,真消暑啊!
“袁家?袁家不是還有個剛封了東武皇帝婕妤的袁娘娘在麽?”小七不解的問。
梁統領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哼,現在把持朝政的可是王相,皇帝都不頂用了?還婕妤娘娘。那個西晉侯可是前晉朝公主,她那時和晉殤帝一起打理朝政,要不是有他們在啊,晉朝早幾十年垮台了。難為還撐了那麽久。這位新晉侯,不簡單那。”梁統領幾口喝完了水,把竹筒丟回給少年。
(在西州十三洲中說起有錢,西尋城認了第二,那整個西州境便沒有哪座城池敢稱第一。
西尋乃是西州的商貿中心,而西尋良好的地理位置是成為商業中心的重要原因,東臨前朝西晉帝都廖碧,與廖碧間一馬平川的平原上交通棧道四通八達。西鄰外邦,更有鳳淵帝時主持開辟的貿易官道直達北尋。南方則是--被幾大勢力掌控的南境,北方—是武術宗師輩出、武器裝備天下第一,號稱“文在西晉,武在北尋”的北尋國。這些地方雖是鄰國,卻皆有官道通往西尋城。
西尋城中各國商人匯集,南北東西各國俱有共識,從不在西尋城內發動任何衝突。
而且對於出入西尋城的商人們更是給予保護,因此西尋則是各國互通有無的交易不二之選。
西尋,明珠般的佇立在這縱縱橫橫交通棧道間的樞紐點。無數金銀貨物從外邦湧入,帶給前西晉帶來數不盡的繁華美夢。現在西晉由晉殤帝駕崩亡滅後,便是西晉寧涼王楊涼覃繼了位,改國號西涼。對東武俯首稱臣,更是年年上貢,喪權辱國之極。
西涼國土維持不動,之前各個諸侯國都維持原樣,隻是朝代更改。東武皇帝更是把西州十三洲這片雖然肥,卻也不好吃的肉賜給了西晉皇室—熙氏一族作為安撫牽製。)
少年還是不解,“那袁家嫡二小姐可不是嫁給王相二公子做側室了麽?”
“哎,說了你也不知道,總之王相現在對袁家也很是不滿著呢,隻怕會任由晉侯收拾袁家人。聽我說一句啊,還是叫你家小蘇兒快溜吧啊,越早越好。”
正聊的起勁,便見城門不遠處官道上來了一輛馬車,後麵還跟著一匹駿馬。馬車倒是式樣普通,隻是稍大。在這車水馬龍的城門口看起來不太顯眼,梁統領卻一樣看出了不同。
拉馬車的馬是外邦引進的千裏良駒,通體雪白,高大肥駿,更難得的是,兩匹馬步伐一致,馬車平穩,速度比一般的馬車快上許多,就連馬車上的簾布居然都是達官貴人們難得的蘭花緞。
而趕車的少女竟是難得的好相貌。有一少年半揭了車簾出來,卻又回過頭去低頭對已經垂下的車簾後的人說著話。
那個少年,溫文爾雅秀逸之極,一身錦袍,端端的一個富家貴公子,竟態度恭敬像是個隨從。讓人不由想象簾後究竟是何人?
跟在後頭的馬匹上端坐著一個俊美冷漠的藍衣少年,雪人兒似的,漂亮得很,一雙眼睛更是黝黑明亮得如同星子般。這行人竟各個非凡出眾。
這特殊的一行人默默的驅馬,流過人群靠近了關口。
車上的桃色衫美貌少女—春桃微微一牽韁繩,那雙馬兒便自動停了下來。步伐齊整,竟是訓練之下的絕品良駒。
梁統領心下明白必是貴人,心中不敢怠慢。他緩步走上前去,鞠一禮後道,“請各位暫待,關口進出須得檢查,望各位貴人不要在意。”語畢刀柄微橫,似是複行了個禮。
車轍前端坐的錦衣少年—熙祁宏,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示意可以。
梁統領於是眼神示意小七過去,小七看了看驅車的漂亮的少年少女,嘻嘻笑道,“抱歉,在下職責所在,請掀簾一看就可以了。”
驅車少女——春桃放下韁繩,微微傾身向後輕聲道,“主子。”馬車裏傳來一幅懶懶的動人的女聲,隻是清冷寡淡,讓人一聽便知聲音的主人性情冷漠,她說,“開簾吧。”
祁宏輕輕側身,細細地把竹簾卷起,動作小心翼翼。似是怕動作稍大便驚到了簾後的人。
小全和梁統領望裏一望,不由心下揣度。一眼掃去。
隻見馬車中十分寬敞,甚至擺了漆木小幾和一張繡蝶穿牡丹貴妃靠椅。
一個女子正靠在椅上,素手輕輕搖著手上的團扇。黑色發絲瀑布般垂落隻用一隻簡單玉釵鬆鬆盤起一半頭發,其餘的發絲皆傾泄於身上,她身著白色的絲衫,一隻露在絲裙外的腳上竟是一隻能在閨房內木質地麵上穿的絲履。
她的旁邊軟墊上正躺著一個少年,約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張臉隱約埋在女子絲袖中酣睡著,看身影卻青青若柳,雖是看不真切,定也是個非凡人物。
小七沒讀過什麽書,隻覺得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仿佛她看上你一眼,你魂兒都飛了似地。仿佛她一笑,你就可以把命都給出去。天香國色,傾國傾城,幾個字就這麽浮上腦海。
一旁梁統領自呆愣中醒來,沉著一張憨厚的臉,沉聲吩咐道,“放行。”
那兩匹白馬拉著一輛馬車踏著整齊的步伐飛馳著入了城,跟著那個騎著駿馬的藍衣少年,一轉眼已經消失在路地盡頭,速度奇快。
梁統領若有所思看著遠去的一行人,喃喃道,“希望不會出什麽動亂才好。”
小餘不解的看著梁統領,“動亂?能有什麽動亂?西尋現在不是正太平著麽?”
梁統領暼他一眼,樸實臉上浮現出沉重,“年輕人啊就是見識少。那樣美的女人豈是常人?她那馬車上糊的窗紗,隻怕是皇宮內的貴妃一年也隻有那麽一小卷的蘭花緞。她身上的衣物更是名貴之至…”
梁統領凝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那可是鮫紗啊,千金難求的鮫人織帩啊。”
那樣的貴人,又會給這西尋帶來如何莫測的風雲?
南海出綃紗,一名龍沙,其價百餘金,以為服,入水不濡。-----《述異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