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張夫人
柴子雲低了頭,眸色之間露出幾分憋屈來。
韓映秋隻是拿起了梳子,將柴子雲鬆散下來的發髻,一點點地親手梳開:“我沒有任何要說夫人什麽的意思,隻是想告訴夫人。張大人既是不喜歡夫人,夫人便是再討好他,也隻會讓他覺得是夫人軟弱可欺。”
這話叫一旁的丫鬟聽了,都不由地點了點頭。
看著鏡子裏已經卸去了妝環的自己,看到那個不再強行往嫵媚之上靠攏的女子,柴子雲竟然感覺有些陌生:“若是不按著大人的喜好來,他豈不是更不會瞧上我一星半點兒了?”
“哎——”
柴子雲長歎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他愛我或者如何。我隻想著,嫁給他這些年,能有個孩子,也算是給家裏有個交代。我家裏,雖不如從前的那位夫人,可好歹也是在京中做官的。我不過想著,爭一分臉麵罷了!”
說著,柴子雲又紅了眼眶。
韓映秋點了點頭,其實她明白柴子雲的處境,也明白柴子雲的想法:“但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讓張大人多看你一眼的話,那麽至少就證明,這些事情,不過是徒勞無用的罷了。不如換一個想法,也從這牛角尖走出去,或許夫人會發現,這世上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柴子雲靜靜地聽著韓映秋這樣的話,也陷入了深思之中:“少夫人為何要這般幫我?”
是為什麽呢?
韓映秋搖了搖頭:“見夫人的第一眼,隻覺得麵善。看到夫人被妾室那般欺負,心裏不落忍。或許也是想著,如張大人這般難纏之人,若日後我能得了夫人相助,在許州城洛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些吧。”
韓映秋是坦率的,讓柴子雲愣了愣:“怪不得這許州城,人人都說你洛三少夫人是個非同凡響的女子。”
她又垂眸:“你坦誠,我也願意交你這朋友。隻不過怕是我要叫你失望了,嫁給我家大人這麽多年,別說是左右他的想法了,便是想讓他多看我一眼,隻怕都是難事兒。”
總算是將柴子雲的頭發梳通,韓映秋也隻微微一笑,開始挑選妝台之上的胭脂水粉:“夫人願同我相交,便是咱們的緣分。我又為何非要強求,夫人能幫我什麽呢?”
她轉了話題問道:“夫人平日裏,可有什麽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柴子雲想了想:“自嫁人之後,便隻顧著照顧大人起居了。倒是做姑娘的時候,十分喜歡侍弄花草。許多年也不曾動過,隻怕手生了。”
韓映秋選出了一套簡單的水雲碧的頭麵,靈巧的手在柴子雲的發間翻飛:“那從今兒開始,夫人便將照顧大人起的事情都交給下人們吧。都是他們做慣了的,夫人監督著就是了。將其他的時間留出來,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
一個飛仙髻,很快在韓映秋的手中-出現了雛形:“咱們許州雖旁的地方比不上京中,不過這江南氣節最是溫潤的。便是冬日裏,也有百花待放,想來夫人在許州城裏頭侍弄花草,會比在京中更加得心應手。”
看著鏡子裏韓映秋的笑容,柴子雲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就心安幾分:“好。來許州之時,也瞧見這路邊都是花草盛放,果然是另一番景象,我會盡力去做。”
韓映秋點頭,挽好了這飛仙髻,又讓柴子雲先起身換衣裳。
隔著屏風,韓映秋才道:“夫人是聰慧之人,想來該明白我的意思。若夫人當真想得到張大人的另眼相看,那麽從今兒開始,便要摒棄那些華服富貴,做回自己最舒服的樣子。隻有夫人自個兒的心裏頭先覺得舒服了,張大人的眼中才會意識到,夫人的存在是與旁人不同的。”
屏風之後的柴子雲好似因為韓映秋的這些話,而生出了幾分希望來。
可她的眼中,仍帶著大多的擔憂:“可……大人喜歡的,從來都是嬌美的女子。府中幾位妾室都是如此,大人總說,女子便是要豔麗嫵媚,方才是女子模樣。”
韓映秋點頭:“話是不錯,可府中皆是嬌美之人,張大人難道就不會覺得看膩了嗎?在這些嬌美之人之中,唯有夫人清蓮出水,那才算是一枝獨秀。夫人為何非要用自己不擅長的嬌美,去和旁人老天爺給的那副麵容抗爭呢?那無論如何,都是爭不過的呀!”
韓映秋也算是苦口婆心,連伺候在柴子雲身邊的丫鬟,都連連點頭:“夫人,奴婢也覺得,洛三少夫人說的是呢。”
柴子雲的心裏,也有些心動。
韓映秋繼續道:“或許大人一天兩天並不喜歡夫人這不嬌美又不豔麗的模樣。可總有一日,他會看到夫人的不同。哪怕他最終也沒看到夫人的不同,至少不能取悅張大人,夫人也該取悅自己才是。人的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何必非要自苦其中,爭那爭不到的豔麗嬌媚呢?”
這問題從未曾有人對柴子雲說過。
如今卻讓柴子雲醍醐灌頂,從屏風之後走出,眼中已然少卻幾分之前的委頓和頹靡:“聽少夫人所言,果真叫人心裏頭不由地要去想這事兒了。可這些年,自我嫁給了大人的那一日起,我的心裏便沒有了旁的。我不知是否能做到,如少夫人一般灑脫。”
“不急。”
韓映秋又扶著柴子雲坐回了那妝台之前:“我們還有許多日子,又何苦著急這一日兩日呢?慢慢來才是。”
她示意丫鬟將方才尋到的那套頭麵戴在了柴子雲的發髻之上,而後親手給柴子雲描眉:“我瞧著府中不管是姨娘還是有些丫鬟,總是喜歡畫靈蛇眉。嫵媚有餘,卻登不得大雅之堂。我還是覺得,岱山眉適合夫人。夫人的模樣其實很好看,有靈動和清麗,不必非要追求嫵媚和貴氣。”
眉毛畫完,柴子雲整個熱的氣質都和方才有所不同。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而覺得這些年的時光如流水,竟是被白白錯付。